如今名為“神形機關·晏繁”的沈真此時佇立在江憶的小院裏,靈識透過這件盔甲軀殼的細縫,凝望著院牆外晌午的陽光和天空。風中還殘留著小院裏的土地被江憶的靈能燒毀所散發出來的焦糊味道。曾與葉青凡、楚遙山並肩作戰的日子,一下子躍然於眼前。


    ……那段崢嶸歲月啊。


    那時的沈真不過是武流的一名小修士,他的青梅竹馬蘇斂兒被辰垣殿認定有成為巫女的天賦資質,竟不顧斂兒本人的反對強行將其征入殿中。他不過是為了再見斂兒一麵,這才走上了反抗巫女神權的路,也是因此與楚遙山相逢。他們攜手創立了最初的“潛龍團”,一步一個腳印地戰鬥,從九流十八宗治下的小宗門開始,一點點積蓄力量,最終成為協助葉青凡推翻巫女統治的一支生力軍。


    而這支潛龍團,後來也成為了龍胤帝國最精銳的兩支軍事力量之一,幾十年後的第三次龍眠大戰中,更在葉蒼穹的帶領下成為了力挽狂瀾於既倒的人族救星……


    曾經,他就是這支榮耀軍團的第一代龍首……


    (若不是輕信了陸仙鳳那個妖女的話,我絕不會背叛……絕不會背叛遙山的!)


    以沈真來看,江憶這小子很不簡單,前兩天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如今不但生龍活虎,居然連修為都恢複了。不,從這小院地麵被破壞的程度來看,他如今的修為應該遠超鍛體境小成境界。


    (這至少也是鍛體境大圓滿的修為了……)


    沈真雖然看穿,但並沒有說破。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江憶如此,他自己也是。江憶既然為他保守秘密,他也自然不想多生是非。他隻是在這個叫江憶的小子身上,看到一種熟悉的氣質,他最親密的往昔戰友身上的特質。


    他覺得江憶這種愈挫愈勇、迎難而上的氣質,實在像極了他的戰友、他一生中最愧對的人——也是讓他的靈識能夠保存至今的恩人·楚遙山。


    (也罷,就像陸仙鳳那個該死的妖婆娘所說,秘密本來就應該被人知曉。沉埋的曆史就意味著不存在,隻有被人知道的,才稱得上是“秘密”。權當相贈有緣人吧,那妖婆娘說的能夠改變曆史進程的人沒準真的就是這小子。以他的智慧,說不定真能有什麽幫助……)


    “你可能知道,楚遙山是縱橫家傳人,也就是【玄流·雲夢澤】的正統掌門,第九十一代鬼穀子。但實際上在萬聖府和巫女神權被推翻前,他還並未成為【雲夢澤】真正的領袖。每任鬼穀子會培養兩位傳人,並設立考驗,擇優傳位,即所謂‘縱橫雙驕·一枝獨秀’。而當時與楚遙山競爭的另一人,諱號‘危夜子’。由於楚遙山支持葉青凡反對萬聖府,陸不平煽動【雲夢澤】部分修士叛離,而這個所謂的‘天機變’,就是危夜子與歐冶家、魯家的叛徒們一起跟隨禍星七殺之主謀劃的一樁大陰謀。當時葉青凡與萬聖府之間的戰爭到了白熱化階段,當時的聖巫女紅月出動了鳴霄閣為她製造的最精銳部隊、也是她鐵血統治的保障——出雲千機。而在此時,【天機虎符】現世,出雲千機的控製權被危夜子等人奪取,差點就成功在葉青凡與紅月兩敗俱傷之際收割戰局。”


    他沈真苟存於世間近百年,這百年光陰也從來沒有讓出雲千機帶給他的壓迫力有絲毫削減。那些橫掃一切軍隊的機關獸,那些在蒸騰的雲霧間叱吒天地的殺戮怪物……


    可以的話,他真的想讓曆史重來一次,讓他重新選擇一次,然而……時光不會倒流。


    “原來這才是聖府之戰的真相。那時候,您不是已經……”


    沈真連忙擺手,他不想再讓江憶問到關鍵。


    “……是的、是的,那時我已戰死在歎息崖,但靈識受封在戰幸之上,因此隨楚幽一起見證了這場戰爭的全部秘密。聖府之戰後,楚幽戰死,葉青凡為表彰他的功績,追封他為國師,還準備深究這次事件的過錯。但當時的女相陸仙鳳建言,說‘天機變’事件對於匠流中的歐冶家、魯家以及玄流縱橫家而言,是不折不扣的汙點事件,若是龍帝追究太深,恐怕會讓九流之人有所非議。當時葉青凡建國基礎不牢,正是收攏人心的關鍵時期,因此,陸仙鳳說動葉青凡,將這次事件的秘密徹底埋藏於黑暗之中。這件事的真相現在就連魯家大匠師和神鋒主人都不知道了。”


    “原來如此。”


    沈真見江憶點點頭,一臉了然的樣子,估計他應該想到了什麽,便問:“小子,你是不是想通了?”


    江憶道:“還有些症結點。您說當時魯家的叛逆也參與了這起事件的謀劃,不知道那些人當時為何叛變?”


    沈真還真被這小子問住了。他敲敲鐵腦殼,仔細地回憶當時事件,忽地,他想起陸仙鳳這個妖婆娘曾經跟葉青凡講過的話,他馬上道:“我想起來了,陸仙鳳似乎提到過,魯家的叛徒們成立了一個組織,叫【鬼斧神宮】。但具體的情況,我確實不清楚了。”


    “了解了,今天真是多謝前輩。”江憶滿意地點點頭。


    沈真倒是很好奇江憶究竟發現了什麽,於是問道:“我說臭小子,你為啥想起來讓我去調查你外出曆練的這些天裏四堂主要弟子是否在位?你該不會是懷疑襲擊你們的主使者跟秦卓一樣也是四堂的弟子吧?”


    江憶點點頭,又搖搖頭,神秘一笑道:“不可說,不可說呀。前輩,有時候太過好奇不是好事,您說對嗎?江憶還有一事請求,還請前輩援手。”


    沈真道:“我連天機變的秘密都告訴你了,還有什麽不能幫你的?你能硬著頭皮接下鮑圭的戰書,足見你有些膽識,對梁師、鈴匠他們也是真心付出的。我肯定盡量幫你,說吧。”


    江憶接下來的話,差點沒把沈真的鼻子給氣歪了——這還是因為他沒有鼻子。


    “請為我做一副木質輪椅,站著實在太累了,我決定坐著跟鮑圭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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