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並不是真醉,就是高興,外公外婆在笑,她也在笑,全家都在笑。


    那是一家人在一起過的最後一個中秋,端末有時候會想,之前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夢?夢醒了,一切煙消雲散,什麽都沒有了。


    “嚐嚐這個和杏子酒哪個好喝。”一個盛著淺金色液體的高腳杯被推到麵前。


    “不好意思哈,我走神了。”端末笑了笑,卻發現隻有一杯酒,“你怎麽不喝?”


    “開車來的,你忘了?”陸無川拿起麵前的檸檬水,舉到麵前。


    端末會意,跟他碰了碰杯:“陸哥,祝你新的一年萬事順意!”


    花香、果香伴隨著酒香入口,正在回味之際,就聽對麵的男人輕聲道:“祝你生日快樂!”


    “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端末差點被酒嗆到。


    陸無川哂笑:“從吉山回來,是我拿著身份證去取的票。”這個理由比較容易被接受,他才不會說是當初看檔案時就留意過。


    難得他還記得,端末道了聲謝。好幾年沒過生日了,若不是每年的這一天都會收到一條銀行到賬的短信,她都要忘了自己是哪天生的了。


    甜白葡萄酒度數並不算高,端末的酒量也還行,可不知道為什麽,半杯酒下肚,她居然覺得有點兒飄飄然。


    “陸哥,其實你這個人吧,有時候還是挺不錯的。”


    陸無川一側的眉頭微微上挑:“有時候?”


    “嗯。”端末認真地點了點頭,“現在這樣兒就挺好。”


    “以前不好?”


    “也不是,就是吧,最近這幾天,無緣無故的,跟你說話也不愛理,讓人不舒服。”


    “那是因為我不開心。”


    “就為了案子?”端末擺了擺手,“劉越做了那麽多次,忘了也是正常。就象嚴哥說的那樣,以後發現新線索,再繼續查唄。一直糾結在這兒,有意義嗎?”


    陸無川輕笑:“小丫頭,居然教訓起我來了。”案子的事兒雖然不稱心,但還不至於影響到心情。可他總不能說是生她的氣,氣她把自己跟別的女人強扭到一起吧?


    “喏,就該是現在這樣。”端末說道,“多笑笑,心情自然就好了。別總板著張臉,浪費。”


    “怎麽浪費了?”陸無川不明所以。


    端末撇了撇嘴:“長得那麽好看,一天天總是苦大仇深的,可不就是浪費。”


    陸無川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用好看來形容一個男人感覺不太貼切,但小丫頭能這麽說,他還是挺高興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隻小巧精致的生日蛋糕被送上了餐桌。


    看著小丫頭驚喜的樣子,陸無川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小朋友,別傻樂了,許願吹蠟燭吧。”


    端末雙手合什許了願,鼓起小嘴吹熄了蠟燭。


    “謝謝你,陸哥。”


    “想謝我,陪我一起跨年。”不想表現得過於明顯,所以一切從簡,沒想到小丫頭會這麽開心,讓陸無川不想太早放她回家。


    端末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八點四十分:“還有三個多小時呢。要不一會兒去我家,把燕林飛叫下來,咱們……”


    陸無川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為什麽要叫上他?”


    “他在蓮城不就你一個朋友嘛,挺孤單的。再說,咱們今天剛用了他們家的卡……”


    “算了,我陪他就行。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嘛,還是早點兒休息吧。”陸無川再次打斷了她。


    端末眨了眨眼睛,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毛病啥時候能改呀!


    一個小時後,車子駛進了蓮北新城,在車位裏停好車,陸無川從扶手箱裏拿出一隻長方形的小盒子:“生日禮物。”本來打算新年鍾聲響起的前一秒送給她,為她二十一歲的生日畫上個圓滿的句號。可是,唉……


    見小丫頭猶豫不決,幹脆直接塞到她手裏:“一點小禮物,給你就拿著。”


    “那個……我可以現在就拆開嗎?”端末心裏盤算著,如果是太貴重或是不合適的禮物,她一定當場退回去。


    陸無川點了點頭,按亮了車內的照明燈。


    皮質的盒子,淡藍色的蝴蝶結,素樸而雅致。打開來,裏麵靜靜地躺著一隻鋼筆。銀白色筆管,金色鏤空裝飾,簡潔大方。


    陸無川象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談聲道:“一隻鋼筆而已,希望你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端末噗嗤一聲樂了:“這話太具有時代感了,謝謝,我收下了。”還好是隻鋼筆,如果是其他東西,還真不好收。


    兩人下了車,繞過一處園景到了單元門前,刷開門禁,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不遠處花壇邊,黑色商務轎車的駕駛室裏下來一個男人,個子不高卻很魁梧。男人不知道用什麽方法開了門,在電梯間停留片刻,轉身離開。


    “電梯在十五樓停了二十多秒,然後上了十八樓。”男人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上的人,想了想問,“既然來了,為什麽不上去?”


    “逼得太緊,會嚇到她。”高樓當中的某扇窗亮了燈,纖細的身影來到窗邊,窗簾被拉上,掩住了燈光,同時也掩住了那道身影。


    那個紮著羊角辮,軟軟糯糯地叫著“懷崢哥哥”的小姑娘,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黏著自己的?好像是從把人往死打那次吧。


    黑亮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象隻受了驚的小鹿,卻定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停下手,沒有再繼續下去。如果不是看到了她,也許那個人真的會死。


    打那之後,小姑娘還是會叫他懷崢哥哥,可聲音裏卻總是帶著隱隱的顫抖。他知道,她被嚇到了。再打架的時候,他會刻意避開,不讓她看見。


    那年匆匆離開,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再見的時候是在警官大學的操場上,烏七麻黑的作訓服,背上已經被汗水打濕。連男生都叫苦不迭的訓練項目,她卻一直堅持到最後,沒吭一聲。


    他沒有出現在她麵前,而是轉身離開。同時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加快進程,早些到她身邊,把她護在羽翼下,用一輩子來彌補不得以而缺席的那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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