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末吃了顆草莓,看著男人有條不紊的身影,竟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東山鎮的時候。


    許懷崢從小就會做飯,畢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他又是個懂事的孩子,七八歲就開始幫母親做家務。


    小時候端末去他家,曾經不止一次看到他做飯。小小少年還不會做什麽,頂多也就是煮碗麵條,或是炒個簡單的青菜。


    可不管做什麽,他都很認真仔細。就象現在,薄唇輕抿著,神情認真而專注,就算是切個土豆,也是一絲不苟。


    隨著刀與案板碰撞的呯呯聲,粗細均勻的土豆絲快速而整齊地堆砌成一座小山。


    切好的土豆絲被投入到盛著涼水的盆中,細絲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晶瑩透亮。


    從端末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那隻握著刀的手,骨節分明,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力量感十足。


    這讓她想起了陸無川,他切韭菜切得就挺好。那次他怎麽說的來著?不會做飯,第一次切菜,隻是比較擅長用刀。現在想想,這人有時候還挺皮的。


    許懷崢把浸著土豆絲的盆放到旁邊,一回身就看到端末眼神放空,唇角帶著一絲笑意。


    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端末被他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沒……沒想什麽。”


    “都魂遊天外了。”許懷崢輕笑,拿了油壺往炒鍋裏倒油。


    端末單手托著下頜:“懷崢哥哥,平時你也自己做飯嗎?”


    “前幾年常做,現在沒什麽空閑。”


    油熱了,許懷崢開始炒菜,滋滋的油聲、鍋鏟的碰撞聲和油煙機工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兩個人沒再繼續交談。


    不到一個小時,四菜一湯相繼擺到餐桌上。


    許懷崢夾了塊糖醋龍利魚放到端末的碗裏:“嚐嚐味道怎麽樣?”


    “嗯,好吃!”端末喜歡吃海鮮魚類,從小最愛吃的就是外婆做的糖醋魚塊。尤其是龍利魚,沒有刺,湯汁還容易入味,咬一口,酸酸甜甜,很開胃。


    “再嚐嚐別的。”許懷崢自己沒動筷,一個勁給端末夾菜。


    “沒想到你現在的手藝這麽好啊!”端末由衷地讚歎,“懷崢哥哥,你也吃。”


    許懷崢唇角揚起:“喜歡吃就好,以後哥還給你做。”


    端末咽下嘴裏的東西,擺了擺手:“偶爾一頓就不錯了,我可不敢總勞煩許家少爺。”


    “小末,不管我在外麵是什麽身份,在你麵前,永遠都是你的懷崢哥哥。”許懷崢說得極為認真。


    端末的鼻根有點發酸,她使勁點了點頭:“我知道。”


    許懷崢看到她隱陷發紅的眼角,隔著飯桌在她頭頂揉了一把,未來得及開口,端末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他起身過去拿,目光掃過屏幕,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


    信息往複,持續了幾分鍾,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許懷崢單指輕叩桌麵:“趕緊吃飯,一會兒菜都涼了。”


    端末應了一聲,又敲了幾個字,這才把手機扣到餐桌上,似乎是結束了聊天。


    吃完飯,收拾好廚房,許懷崢告辭離開,臨走的時候又叮囑了幾句。無非是照顧好自己,有事打電話之類的。


    端末扁嘴:“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許懷崢眼中盛滿了笑意:“得,我走了,省得你嫌我煩。”


    關好門,端末彎了唇,蓮城再遇之後,她感覺許懷崢少了些少年時期的陰鷙,更多了幾分開朗隨性。她很願意看到他的這種變化,因為他是她超越血緣關係的親人,她希望他能活得輕鬆,而不是一直被兒時的陰影所籠罩。


    ……


    羅根發再次進到審訊室,麵容沉靜,一雙眼睛象是看穿了世事,不帶任何的情緒。


    蔣沐陽按照正常的提審程序做了基本信息的詢問和記錄,羅根發也是有問有答,雖然語氣懈怠,但還算是配合。


    嚴一帥虛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羅根發,你兒子已經都交待了,現在有幾個細節需要跟你核對一下。”


    羅根發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麵色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還問我幹嘛。不是說零口供一樣可以定罪嘛,定就是了。”


    “不愧是當過村幹部的人哈,懂得還真多。”嚴一帥嗤笑,“哦,對了,有件事兒忘了告訴你。天劍山古墓發掘進行得挺順利,那個領隊齊教授說墓保存得相當完整,裏麵的文物具有很高的曆史價值。等發掘工作結束後,那裏會建一個博物館供人參觀。”


    羅根發垂著的眼皮倏然抬了起來,目光中帶著審視,似乎在判斷嚴一帥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他的這個反應完全就在意料之中,嚴一帥朝牆上的顯示屏呶了呶嘴:“不信你自己看。”


    顯示屏上出現了天劍山古墓發掘現場的圖像,一個月前還淺淺的探方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完整的墓道已經被清理出來,有人在往外運送東西。因為包裹得太過嚴實,並不能看出是什麽,但可以肯定是出自墓裏。


    羅根發呼吸變得沉重,銬在審訊椅擋板上的手握成了拳。


    畫麵戛然而止,嚴一帥睇著他說道:“老羅啊,其實你應該覺得慶幸。”


    羅根發不明所以地盯著對麵穿著警服的男人:“嚴警官不用說風涼話,事已至此,我認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嚴一帥噗嗤一聲笑了:“你以為咱們說書呐!還一套一套的。”


    他起身直接把椅子拉過去,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審訊椅的對麵,雙肘支在腿上,身體微微前傾:“老羅,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輩子過得憋不憋屈?”


    “不光是你,還有你兒子。要是這墓還不挖出來,你孫子,重孫子都得象你這樣,有意思嗎?”


    “其實你應該換個角度想想,你家祖祖輩輩護著那座墓為啥?不就是為了讓它完整的保存下來嗎?現在墓雖然被挖開了,但所有的東西,包括墓主的棺材都會得到很好的安置。而且,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打歪主意。你說,這是不是件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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