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勝切換了幕布上的內容:“這是現場發現的彈頭,初步判斷是九五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呂東銘發出一聲驚呼:“警槍?”


    “嗯。”包勝點了點頭,“我們局的技術和設備有限,需要進一步送檢才能查出槍支的具體來源。”


    這句話無疑象是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身上。


    他們都知道崔英花一直致力於追查走私團夥,很自然地將這起槍擊案定義為走私團夥的報複。可現在突然冒出來的警槍,將案情推上了一個十分嚴峻的高度。


    警槍丟失是件很嚴重的事情,更何況現在這支槍還殺死了一個現役警察。


    陸無川並沒有給眾人留下太多的思考時間,他說道:“這件事關係重大,已經上報市委和省廳。如果估計沒錯的話,省廳會派專人下來。在此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須得跟你交待一下。”


    這是他召集特案隊成員緊急開碰頭會的主要原因,他要在上麵的人到達之前,把崔英花的事情跟自己的隊員說清楚。


    不出陸無川所料,幾個陌生的麵孔出現在了九點鍾的案情分析會上。


    會議由謝長宇主持,一把局長賀元誠也在。


    “省廳對昨天發生在我市的槍擊案很重視,特別派了調查組過來,我先來介紹一下……”


    謝長宇開始介紹省廳下來的幾個人,為首的是省廳刑事偵查局的一位處長,名叫陳遠。


    陳遠四十來歲的模樣,身量不算太高,微瘦,帶著幾道明顯魚尾紋的眼睛目光銳利。


    坐在他旁邊的分別是偵察員李友和、高奇,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劉小琮,是搞技偵的。


    人員介紹完畢,謝長宇把案情做了詳細說明,其中包括崔英花留宿端末家一事。


    接下來,與會人員進行了討論分析,並由陳遠分配了任務。


    這次會議陸無川和端末並沒有參加,因為他們倆早在七點鍾的時候就被分別隔離在兩間詢問室裏,等待組織上的調查。


    獨自坐在問詢室裏的端末覺得時間仿佛都已經凝固了,昨天淋雨、熬夜、悲痛、精神緊張等後遺症突顯出來。


    她的頭很暈,嗓子幹澀,自己都能感覺到呼出來的氣體是灼熱的。


    問詢室裏有飲水機,可她不想因為要去衛生間而麻煩守在外麵的警員,隻喝了小半杯溫水潤了潤嗓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問詢室的門被從外麵打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兩人在桌子對麵坐下,女人率先開口:“端末,是嗎?我是省廳劉小琮,這位是陳遠處長。我們是來跟你了解一下崔英花的情況,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對方用了“回答”而不是“交待”,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端末點了點沉重的腦袋:“我一定如實回答,您問。”一開口,嗓子疼得象是被砂紙磨一樣,聲音也是啞啞的。


    對麵的兩個人似乎對此一點兒察覺都沒有,問話由劉小琮開場,隨後詢問的主動權就轉移給了陳遠。


    從與崔英花相識到她遇害,這期間所有的經過都被反複問了幾遍,就連當初聯合抓捕行動中的細節都問得清清楚楚。


    陳遠說話時聲音不高,語調平和,問句也都很簡單,看似非常平常隨意。但端末卻是知道,無論話題的切入點,還是語氣用詞,其實都極富技巧。


    腦袋越來越沉,頭痛欲裂,眼前的景象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每說幾句話就控製不住咳嗽兩聲。陳遠對此毫無反應,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隻有劉小琮中間給她接了兩次水。


    詢問從中午十一點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終於在端末實在撐不住,栽到桌子上而告終。


    開門聲、腳步聲、嘈雜的說話聲……亂七八糟的聽不真切,好像就在身邊,又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一切隨著感觀的消失而變得虛無。


    黑暗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對她進行撕咬,疼痛彌漫至四肢百骸。


    有什麽東西刺入了手背,讓她想起了那隻紮著碎玻璃的手。她想躲,卻被按住,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


    寒意順著手臂侵入到全身每一個角落,就連關節都象凍住了一樣。


    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的,她感覺自己被拉進了無盡的深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端末的意識開始漸漸恢複,她緩緩睜開眼,昏黃的燈光讓她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陸無川低醇暗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端末想要問自己在哪兒,甫一張口,空氣摩擦著喉嚨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別說話,先喝點兒水。”


    一支吸管湊到唇邊,隻要偏偏頭就能含進嘴裏。


    “慢一點,輕輕吸。”


    溫熱的水經由吸管流入嘴裏,滋潤了幹涸的喉嚨,那種難耐的刺癢得到了很大的緩解。


    “不能一次喝太多。”吸管被強行移開,陸無川將她額前的碎花捋到耳後,“肺炎,高燒將近四十度,你已經睡了超過三十個小時。”


    “那麽久?”端末聲音嘶啞地開口。她想,這應該是自己有生以來睡得最久的一次。三十個小時,會不會變傻?


    “中間醒過,隻是意識不太清醒,不記得也是正常。”陸無川撫摸著她的額頭,“高燒反反複複,今天下午才退。”


    “那個……”


    陸無川象是知道她想問什麽,說道:“沒事了,都查清了。那個陳處長中午來過,說了幾句軟話,算是道歉吧。餓不餓?”


    剛剛醒來,端末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她搖了搖頭,又引起一陣昏眩。


    陸無川摸著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閉眼睛休息一會兒,剛退燒容易頭暈。”


    端末聽話地閉上眼睛,問道:“怎麽這麽輕易就放過我了?”


    在詢問室裏的時候,那位陳處長可不象是輕易能夠善罷甘休的樣子。


    “謝局力保,他們還能怎麽樣?隻是該走的過場還是得走。”陸無川歎了口氣,“唯一沒想到的是你會在這個時候生病,還這麽重。都怪我,如果早些發現,就不會象現在這樣了。”


    “這怎麽能怪你呢。”端末微微睜開眼睛,抬手摸了摸他泛青的下巴,“看看你,胡子都長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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