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重病不起,無人知是何病,太後急匆匆趕到上陽宮時,立在那裏的隻有利竹與中廷小王爺。


    秦淮幹笑了兩聲,對著怒火一觸即發的太後道:“本座才入北廷,未料皇上突染上了急病,屬實來得不巧。”


    利竹麵色如紙,單薄的身影在一旁顫顫巍巍,聽著秦淮的話,亦無反駁之意,他無神的眼睛似垂下來,耳邊隻能聽見炭火的劈啪聲。


    “皇上的病,究竟與你有無關係?”太後陰冷地盯著秦淮,那目光讓他想起了絕雁嶺上的老鷹。


    秦淮沒有回答,利竹卻僵硬地開口道:“回太後娘娘的話,皇上是身子虛弱,又著了涼,才會臥床不起,不幹小王爺的事。”


    太後又是驚訝又是震怒,啪地一掌將利竹掀翻在地,“狗奴才!哀家在問他!豈有你說話的份?”


    利竹連忙跪住,連連磕頭,“都是奴才沒有照料好萬歲,是奴才一人之過,還請太後娘娘不要遷怒旁人,壞了兩國交誼。”


    “哀家年歲大了,還不知道,普天之下,竟有如此使臣!”惡狠狠地看著秦淮,老太後怒火未消。


    秦淮倒是不緊不慢地笑了,從容地捏了個梨子在手中,啃了一口,“太後娘娘若是有空閑懷疑追責本座,便是拿皇上的性命開玩笑了。”


    “你這是何意?”


    望狐疑而暗自忖度的太後,秦淮的笑意反而更深,“我的意思很明了。太後明鑒,皇上並非是著了涼,而是染上了惡毒。若不快找解藥,不出三日,一命嗚呼。”


    話已至此,老太後實在難以將皇帝的病與眼前這個悠然自得的男子分開。他是用毒高手,方才又隻有他與皇帝在場……證據確鑿,她卻反而不敢問責。


    老太後鋪滿脂粉的臉上突然用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立刻拉出了層層的溝壑,“是我錯怪小王爺了。皇上的病……還請您幫幫忙。”


    她心中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秦淮不肯,立刻拿下,擇日淩遲處死。


    “這是本座的專長,太後放心,慢走不送。”秦淮隻是隨意地點點頭,揮手打發了她。


    太後走後,跪著的利竹才慢慢起來,問道:“小王爺,陛下何時才會蘇醒?”


    “今日午後。”秦淮慵懶道,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我很奇怪,你們陛下如此擅用毒,為何無法解了自己的毒?”


    利竹尷尬地接過瓶子,無法言語。


    冷冷一笑,秦淮鉗起了利竹那張如女子般精致的麵孔,“今日是我大人大量,若有下次,縱然我死了,他戚卓雲也會落得如蟻食骨,七竅流血的下場。”說罷便揚長而去,留下利竹驚懼地摸著疼痛的下巴。


    恢複了三分氣力的趙明淵正在用粥,朔風忽然進屋內回稟:“主人,戚卓雲今日突然發病,未去早朝。”


    趙明淵皺了皺眉,將粥碗放下,“何意?”


    朔風低下頭。


    忽地明白了,趙明淵歎道:“小王爺呢?”


    朔風抿了抿發黑的唇,“不知所蹤。”


    “嗬,”趙明淵無奈一笑,“估摸著時辰,也快回來了。”


    “主人若想問他,小人將他帶來。”


    “不必,”趙明淵帶著歎息聲,慢慢躺了下去,閉上眼睛,“他有分寸。”


    朔風應了一聲,才要離開,走到門邊,趙明淵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叫住了他。


    “主人還有什麽吩咐?”朔風回身。


    “若他要來看我,切記攔住。”趙明淵的劍眸不耐地一瞥,“我在養病,需要清淨。”


    啞然,朔風拱手,“告退了。”


    快要入夜時,陳玦正在偏廳捧著繡繃與碎玉學繡花,爐火燒得很旺,溫熱得讓她昏昏欲睡。


    “哎呦,”碎玉突然叫了一聲,捂住了指頭,陳玦睜著朦朧的眼去望,看見那指尖上麵滲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血珠。


    陳玦忍不住嘲笑她:“怎麽這麽久了,還是笨手笨腳的。”


    “主子還說我,若不是為了教主子……”碎玉哀叫。


    一隻手撐著臉,陳玦溫柔地笑:“若等到你沉穩持重,我都做了皇後了。”


    “主子這話說不得。”碎玉大驚,慌忙去掩陳玦的嘴,“如今天下隻有一個皇帝。”


    “是啊。”陳玦推開她的手,注視著她晶晶亮的天真眼睛,又補道:“碎玉,依我之意,你此生都是這副笨拙模樣了。”


    碎玉嘟了嘟嘴,“主子一閑下來就拿我消遣。”


    陳玦不置可否。


    若是江山穩固,太平盛世,碎玉自然會懂自己的玩笑。可拙笨如她,也暗暗知道,當今天下之主的位子坐得並不穩。


    “我看看主子繡得怎麽樣了?”碎玉探頭探腦地。


    陳玦一愣,抱著繡繃躲閃。


    “哦,”碎玉想起剛剛那團花花綠綠的線便竊笑,“主子還笑我,其實自己是最笨的。”


    有些著急,陳玦便無奈地將繡繃給碎玉看。


    “你繡的這是什麽呀?”碎玉看了反倒豎眉,“我以為你會繡一個鴛鴦戲水呢。”


    “這是……”陳玦沉吟一下,才小聲道:“這是猴子爬樹。”


    “啊?”碎玉長大了嘴巴,“哪個姑娘家會繡猴子爬樹啊?”


    “你有所不知,”陳玦鄭重其事,“這猴兒才不好繡呢,若非仔細觀摹過,是萬萬繡不出的。”


    “可是你這個……”碎玉為難道,“也看不出是個猴兒呀。”


    “行了行了,”陳玦沒好氣地,“繡你的並蒂蓮去吧。”


    “哼,”碎玉撇撇嘴,倒不惱,哼著小調,一針一線,煞有介事,“這一朵呢,是我們夫人。這另一朵呢,自然是我們公子了。”


    陳玦瞪她。


    忽地聽見外頭吵吵鬧鬧的,碎玉便好奇出去看。


    “碎玉姑娘,可了不得了!快叫夫人去尚春閣看看吧!”一個婆子大呼小叫地。


    碎玉便匆匆回了陳玦。


    “公子病了,夫人就不該叫公子回尚春閣,得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行。”碎玉嘟囔著。


    陳玦亦以為是趙明淵的身子有什麽差錯,思緒雜亂,頭腦中更是“嗡”地一聲一片空白。她頭發散著,抓了一件冬衣披上,便要往尚春閣去。


    碎玉匆忙拉住她,飛快地為她係好衣裳,又披了鬥篷,才踩著厚厚的雪,到了尚春閣。


    隻是陳玦怎麽也沒想到眼前的景象。


    臥房內,阿玥衣衫盡褪,用被褥遮掩著,跪在地上嗚嗚地哭。


    趙明淵則一臉淡漠,隻著寢衣,倚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阿玥。


    見到愣住的陳玦,他沒來由地手足無措。


    “阿玦,”他下床,走到陳玦跟前,那本冰涼的眼神也驀地關切。


    “怎麽穿得這樣少?”


    陳玦推開他的手,從怔愣中醒來,緩緩問道:“夫君……可是要納妾?”


    一愣,又忽地一笑,趙明淵攬她入懷,“我與這位姑娘並無幹係。”


    他笑得好看,但又小心翼翼。


    陳玦走到不住哭泣的阿玥麵前,冷聲:“阿玥,你為何在此?”


    阿玥掩麵,泣不成聲,“阿玦……我萬萬不敢……是,是有婆子叫奴婢來送傷寒藥……沒想到公子卻……”


    陳玦恍然大悟。趙明淵中毒,對外謊稱傷寒,可府上都是自己人,因此並未瞞得天衣無縫,都知道公子的病諱莫如深,這傷寒藥的功夫卻是不必做的。


    不等陳玦發話,碎玉先幾步過去,衝著阿玥怒斥:“枉我喚你一聲姐姐,你竟做出這等吃裏扒外的事來!”


    “我方入睡,便覺有人壓上身來,一睜眼隻見這位姑娘寬衣解帶。”趙明淵耐心解釋,柔和地注視著陳玦。


    一旁的小廝立刻機靈道:“公子將她掀翻在地,立刻就喊我們進門了。夫人可不要錯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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