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長孫如夢叫了一聲,跳了起來。


    趙明淵下意識地扣住了陳玦的手腕,另一隻手打開窗子,向外張望。


    樓下確有濃煙滾滾。


    而趙明淵一動不動。


    “怎麽了?快走啊。”陳玦的腦海一片空白,隻想著快點離開。


    趙明淵欲言又止。


    突然樓下傳來尖叫聲與刀槍交雜的聲音。


    “我們走不了了。”趙明淵簡短有力道,三步竄到門前,將門閥牢牢拴住。


    “外麵是什麽動靜?”長孫如夢捂著胸口,膽怯地向外張望,又猛地一捂眼睛,退了回來。


    “他們……在殺人。”她柔美的嗓音抑製不住地發抖。秦樓楚館的女子,隻知溫柔,哪聞血腥。


    下層的煙不知什麽時候散去了,幾個帶著麵罩的人臉浮現出來,他們衣衫襤褸,腰間卻各別一把精光閃亮的劍。他們拔劍出鞘,對著慌亂逃竄的食客們就是悄無聲息地一刀。白刀進,紅刀出。頓時聲聲慘叫不絕。


    那些注定要前往閻羅殿的人,如同豬玀一般,乖乖地衝到刀下,又一命嗚呼,一切都是那麽順利。


    “這是一個局。”陳玦的心頭也砰砰直跳,她慌亂地看了一眼趙明淵,似在尋求答案。


    “不錯。”趙明淵悄然無聲地關上了窗子,“先放煙霧彈,再謊稱走水。不知他們是衝誰來的。”


    “該不會……”微不可聞,陳玦的雙眼變得空洞,手也發涼。


    “不會的。若是要你我的命,方才在樓下時就該動手,而不是趁亂殺人。”


    “在這裏用膳的都是平民百姓。”長孫如夢皺眉思索。


    趙明淵點了點頭,“他們恐怕沒有目標。”


    “意圖何在?”陳玦小聲。


    “製造混亂。”趙明淵悉心聽著外麵的動靜,警覺的雙眸如深夜的狼。


    忽地有人又叫:“官府的人來啦!”


    接著又是唾罵聲,剛剛變得微弱的擊打聲又響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聲音終於平息了,而他們的房間始終也未有人闖入。


    長孫如夢將紙糊的窗掏了一個小洞,透過洞,隻見一片紅海。


    半晌後,有人輕輕地敲門。


    趙明淵無聲無息地走到門邊,小心地將門栓劃起,手中之劍亦已出鞘,“進來。”


    門被謹慎試探著推開,小二肩上掛著的雪白的方巾上還沾了濺上的血星,他對著趙明淵匆忙地鞠了一躬,誠惶誠恐賠罪道:“客官受驚了。鬧事的人已被官府帶走了。”


    “死了多少人?”趙明淵沒有看他,環住了驚魂未定的陳玦。


    “近二十人。”小二發紫的嘴唇不住地哆嗦。


    “可知為何?”長孫如夢又急急地問,“為了尋仇?”


    “並非如此。”小二擦了擦臉上的汗,鎮定了一些,“匪徒鬧事,見人就殺。說來奇怪,櫃台中的銀兩他們竟未動分毫。”


    “你們鳳品是否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趙明淵優雅地拭了拭唇角。


    小二更是連連叫冤,“沒有呀!客官是外來人,有所不知,我們老板素日裏是最寬和的。”


    “那些人全都抓住了嗎?”陳玦憂慮。


    “姑娘可以放心,已經一網打盡。”小二歎了口氣,安慰陳玦也安慰自己。


    又一次推開了窗子,趙明淵見到的是一具具屍體,連眼睛都還未合上,他們的傷口與嘴裏還汩汩地冒著鮮血。


    陳玦掩住口,忍不住幹嘔。


    長孫如夢的臉色慘白,不言不語。


    小二很勉強地笑了,向長孫如夢恭賀道:“姑娘福大命大。方才若在樓下,此時不知命還在不在了。”


    的確,她曾離死亡一步之遙,長孫如夢的呼吸急促,她與趙明淵迫切道:“我不能再待在這裏了,這是個吃人的地方。我聽你的,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店小二笑得很難看,長孫如夢說的話對他家酒樓很是不利。好不容易將這天仙接來,這麽快就嚇跑了可不好。


    “京城護衛日後會加強巡視的,姑娘不必太過擔心。且這幫畜生原是打西街一路屠來的,隻是到了鳳品才落網。”


    “這麽說,”趙明淵忽地抬眸,“丁香樓也難逃一劫了?”


    “哼,”小二笑著,不屑,“算丁香樓走運,那丁香樓中的貴客可非同一般,連狗彘之徒都知欺軟怕硬。”


    趙明淵閉上眼睛。既然丁香樓全身而退,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自新帝登基以來,世道是越來越亂了。人心不穩,這江山豈能坐穩哪?”小二自言自語,搖頭長歎著退去。


    “這即是他們的意圖。”趙明淵的臉上浮現出諷刺的笑意,“君王不治,天下大亂。”


    心有餘悸的陳玦一隻手緊緊按著不安的胸口,“那些人的衣著上都打著補丁,雖顯破爛,難免刻意。明明是流民的樣子,卻都佩著熠熠發光的劍,顯然是貴族養的死士。”


    趙明淵向她投去讚許的目光。


    陳玦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看著長孫如夢道:“這鬧劇背後的操縱者,便應是你應該投靠的人。”


    長孫如夢慌亂地搖了搖頭,“不!我已經不想再卷入其中了,保命要緊。”


    “這也不失為明智之舉。”陳玦拍了拍她的手,“這會兒要想離京可難了。你若要走,還需趁早。”


    陳玦的話音未落,門又被猛地推開,嚇得她的小手又縮回了胸口。


    朔風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趙明淵前,拱手一拜,“小人來遲。公子受驚了。”


    朔風向來是輕手輕腳,舉止如鶴,這麽冒冒失失還是第一次。可見真的是慌了。


    “無事。”趙明淵把陳玦的手拉到自己懷中,示意他走近,“京城何時封閉,外麵可有消息?”


    朔風猶疑地看了他一眼,“封城不假,就在今日,未知時辰。官兵現已守在城門搜查百姓。”


    “這是長孫姑娘,今夜黃昏之前,派人送她出城。”


    “是。”


    長孫如夢朝趙明淵感激地一笑。


    陳玦還在奇怪他為何特意幫長孫姑娘的忙,趙明淵又不疾不徐道:“我與夫人今日宿在此地,你也尋客房安置。”


    “什麽?”陳玦不可置信地轉頭看他,趙明淵迎上她小鹿般的杏眸,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將她的臉又輕輕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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