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青把歸一喂飽了,就讓它自己玩去了,春燕轉身又進屋收拾,喜鵲將空了的盆子放回廚房。


    錦青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回想自己在蘇州的這幾年。


    說是待了三年,她卻覺得也就三個月,日子實在過得很快。但她也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比方說技藝,比方說交往之道。不得不說袁家無論是從學識修養還是待人接物皆令人讚歎。


    裴文因為袁明歌的事對錦青關照有加,其餘的袁家兒女也都喜歡這個小表妹,私塾的先生們皆是細心教導她。別的不說,光琴技之上她便同從前大不一樣,更別說她原本便擅長的作畫了。


    雖說如此,但她也懂得要收斂鋒芒。


    她習技藝不過是避免小人趁機動手腳,而不是為了炫耀。再者她本身出身便已然很惹眼了,沒必要再去爭些什麽。


    她是這般想的,卻總有人要鬧出些事來。


    今日辦得宴上出了些事,錦胭說出了錦青回府的事,秦念徽在一旁幫襯,幾家同錦胭玩的好的姑娘少爺們再一起哄,席上不少人有想看錦青一麵。


    惠莊的臉色很不好看,有世家夫人出來圓場:“這二姑娘才回府,定然也該整頓一番,今日不便出席也是能理解的。”


    “這話說得是沒錯,”秦念徽立馬接上去,“可這宴長公主本身就想辦來給錦青接風洗塵的,她這不出麵恐怕不太好罷?”


    “是呀,二姑娘既然回了府,也該露個麵罷。”


    “也不讓幹嘛,露個麵全了禮數再回去歇息去,這樣也沒人說閑話了。”


    錦胭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局麵,並不說話。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玉麵白冠的少年,那少年剛想要開口說話,卻被錦胭伸手攔住。


    未婚男女之間這般親密,若不是有血緣聯係那便是已定下了婚約的。


    楚朝微微皺眉,不太認同那些人的話,輕聲對錦胭道:“二姑娘才回府,定然路途奔波勞累,這群人這般起哄著實不太好。”


    “你心疼了?”錦胭回頭看他。


    “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就……”


    “那你為她說什麽話?”錦胭步步緊逼,“她勞不勞累又關你什麽事了?你這般為她說話,你還說你同她沒關係麽?楚子暘你就是騙我的!”


    錦胭說著眼裏便蓄起了淚水,隨著睫毛的煽動而落下,看的楚朝慌亂又心疼。


    他手忙腳亂地去拭錦胭的淚:“我、我哪有騙你,你別、別哭呀……”


    錦胭揮開他的手,自己胡亂抹了兩下:“我同你說過,蘭若寺上的那次我便恨透了她,你不會不明白的,那你還在我麵前為她說話?”


    蘭若寺發生的事楚朝一直都是相信錦青的,包括現在依然如此。


    當初錦胭找上他的時候,他隻是懷有一絲憐憫,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好像陷在這個姑娘身上了。


    錦胭與錦青同為姐妹,自然長像有那麽幾分相似,可她們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


    錦青柔中帶剛,做事思考周到,從不失了禮數,而錦胭向來直來直往,目的明確。


    楚朝見到錦胭的第一麵就從她的眼裏看到了欲望與利用,她毫不掩飾,明擺地告訴楚朝,如若你要同我來往,那麽你便要做好被我利用的準備。


    楚朝知道得清楚,可他還是沒能控製好自己的心。


    錦胭所做的一切,包括現下的無理取鬧,他都沒法去責怪與厭惡。


    錦胭不止一次同他說起蘭若寺發生的起因經過,他在那一刻信了,而後理智卻又告訴他錦胭說得實在漏洞太多。


    錦青那時候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如何心智能夠如此成熟可怕?


    如若錦青真要害錦胭,為何不利用惠莊的身份要用這種自我傷害的方式呢?


    他沒能問出口,可他心裏知道錦胭給不出答案,所以他選擇沉默。


    可他不知道他的沉默看在錦胭眼裏是多麽的諷刺。


    這個說愛她的人,無論她編得什麽都謊願意相信她,唯獨這件她毫無說謊的事他不相信。


    多可笑啊,多諷刺啊。


    就因為做這件事的人是裴錦青麽?


    錦胭看著楚朝,心裏的痛讓眼裏的淚水不斷溢出。


    楚朝說他陷了,她又何嚐不是。


    她覺得自己做的這些真是可笑,到頭來不過還是一場空,還丟了心。


    “你不必說了,”錦胭轉身避開楚朝的視線,“但我,絕不原諒她。”


    楚朝沒有說話,隻默默拉過了她的手。


    現下尚在宴會上,許多人在場,他不能做什麽太出格的舉動,隻能以此安慰。


    錦胭自己平複了下情緒,那邊秦念徽還在攛掇錦青出麵,她剛打算也開口說兩句就看見了一個身影出現在北院。


    “是錦青來遲了,錦青在這給各位賠禮了。”


    來人盈盈行了一禮,起身抬首間露出一張如朦雨初晴般令人驚豔的麵容。


    秦念徽尚且說了一半的話就這般咽回了肚子裏,眸中滿是嫉妒。


    “錦青你可算來了,大家都等著呢。”秦念徽扯出一個笑,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三年不見,你可真是大變模樣呀,我都快認不出了呢。”


    錦青見到秦念徽,覺得她怎麽都三年了還不見一點長進,依舊蠢得很。


    錦青大大方方回了她一個笑,道:“秦三姐姐倒是和以前沒什麽變,這打扮呀、語氣呀,我可一眼就是認出來了。”


    秦念徽原本就僵硬的麵容隱隱有些扭曲。


    這意思是是說她土嗎?打扮還跟三年前一樣?


    錦青懶得再和她扯,目光掃了一圈,宴會上有什麽人她心底有了個數,特意多看了錦胭和楚朝兩眼,有些意味深長,惹得錦胭直接怒視她。


    她不在意的笑笑,然後走到惠莊身邊坐下:“都是女兒回院子整理行李有些遲了,倒讓母親替我周璿了一會。”


    惠莊拍拍她的手,臉色緩和了些:“不礙事,不是說身子不舒坦麽,怎麽就過來了?我已讓環兒拿了我的牌子去請禦醫來給你瞧瞧,你身體弱,可受不了涼。”


    惠莊這話一說,宴席上之前起哄的人瞬間有些心虛。


    人家也不是故意不出來,而是真的身體不舒坦在歇息,偏生他們不依不饒的。


    錦青知道惠莊的意思,便接下去道:“也沒什麽大事,既然母親給我辦了宴接風洗塵,那我這無論如何也該出來見大家一麵,不可失了禮數。”


    “不知妹妹現下身體如何了?”


    錦胭突然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那去。


    錦青回道:“尚好。”


    “如此正好。”錦胭起身,露出一個笑來,“我早就聽聞妹妹在袁家私塾習得一手好琴藝,不知可有機會領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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