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自幼就十分優秀,顧長宇一直為有這樣一個弟弟而自豪。因此,作為顧長宇最好的朋友,許世錦沒少聽顧長宇誇讚弟弟,所以他對顧長安的性格和為人也是極了解的。


    顧長安性格孤僻,話很少,除了林清寧的弟弟林清遠外,基本沒什麽朋友。他天資聰慧,學東西很快。不管是晦澀難懂的古書還是招式複雜的武學,都難不倒他。兩年前,安元王國邊境動蕩不安。麵對鄰國安遠國的不斷侵犯和挑釁,年僅17歲的顧長安隨父親一起去了邊境。最後那場戰役,顧清受了重傷,安元大軍傷亡慘重。是顧長安帶著十一萬顧家軍,誘敵深入,巧妙利用地形,打敗了安遠國的20萬大軍。


    年少的顧長安,自此一戰成名。


    班師回國那天,國主元霂公親自迎接。除了無數金銀財寶的賞賜外,還專門安排了賜婚,賜的正是當今國母的侄女,曾楚楚。曾楚楚那時15歲,是安元國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顧長安的父親顧清,知曉長安孤僻的性子,一直為兒子的親事發愁。如今國主賜婚,還是這麽有才氣的女子,顧清自然喜不自勝,他正準備行禮謝恩,便聽到身旁兒子不卑不亢的聲音響起:


    “國主,長安不願意。”


    那一天朝堂上的人,聽到這句話,都有片刻的呆滯。他們驚愕地看著俯身行禮的顧長安,他明明彎著腰,卻絲毫不影響意氣風發的氣質和嗓音:


    “國主也算是看著長安長大的。我自幼不善與人交際,並非不善言辭,實則是因為能入我眼之人少之又少。我可以成親,可以娶妻生子,但伴我餘生的女子,長安希望可以自己選。”


    元霂公看著因為顧長安一席話而跪在大殿一言不發的眾人,淺淺地笑了:“倒是本國主考慮不周了,那長安可有心儀之人啊?”


    “有是有,但她年紀尚輕,還在愛玩的年紀,我可以等。”顧長安帶著笑意說。


    元霂公也笑了:“難得你有這份心,那這道賜婚的旨意,本國主替你留下了。”


    “謝國主。”顧長安回。


    ……


    那天的大殿到底還發生了什麽,許世錦並不清楚。他自幼隨舅父一起做生意,對朝堂之事也不怎麽感興趣。但他記得那天父親從大殿回來誇了顧長安許久,讚他是有傲骨的可造之材。


    兩年過去了,顧長安的親事仍然沒有進展。不隻是許世錦,連顧家兄妹也覺得顧長安當日大殿之言,隻是推辭而已。卻不想,平日裏一向在眾人相聚之時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的顧長安,今日突然開始對如夢和如年的興趣獻起殷勤來了。如年是顧長安的親妹妹,平日裏顧長安極少陪妹妹玩。這麽想來,雖然平時顧長安涼薄淡漠,但對如夢到底是不太一樣的。隻是他藏得夠深,也吝於表達,所以並不曾被人察覺。


    其實顧長安不是藏得深,他之所以毫無表示,是記得小時候如夢跟他講過的話,他不過是在等她長大一點。


    那年,顧長安13歲。顧長安的母親白氏在後花園辦了賞花宴,白氏邀請了丈夫的好友許林越的夫人蒙氏。許如夢正是調皮的年紀,留在家裏給乳母帶又不知會出什麽亂子,於是蒙氏帶著許如夢一同前往。那天下午陽光很好,在後花園隔壁的思齊院,顧長安一個人坐在亭子裏發呆。隔壁的賞花宴不時傳來歡呼聲,可顧長安絲毫沒有走出自己的起居院去隔壁湊熱鬧的想法。也是在那個下午,13歲的顧長安,認識了10歲許如夢。


    許如夢踏進思齊院時,顧長安正坐在那裏看著湖麵發呆。


    如夢生來果敢,膽子極大,不怕生人。她對著顧長安的背影喊了一句“喂,你在看什麽呢?”


    驟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顧長安的思緒,他有些惱,不耐煩地轉過頭,正準備嗬斥來人不知禮數,卻在看到許如夢的瞬間呆住了。


    很久以後,久到許如夢已經是顧長安的人生裏毫無痕跡的人時,顧長安都仍然記得那個午後,那個身穿粉白色稠裙的女孩子就那樣突然地闖進了他的世界,也驚豔了他的餘生。她的眼睛並不大,可是卻異常明亮,清澈。那是一雙不諳世事的眼睛,似乎能讓人忘記煩惱。她的長相不算是那種精致的漂亮,但卻有種說不出的清新味道,讓人見過便印象深刻。


    就在顧長安呆愣的時間裏,許如夢已經走近到他眼前了。


    如夢正是好奇的年紀,她疑惑地盯著眼前這個眉眼好看的小哥哥,輕聲地問:“你是不會說話嗎?”


    回過神來的顧長安有些無奈,他不過楞個神的功夫,已經被當成了啞巴。他轉念一想,忽然玩心大起地想要逗逗這個女孩子。於是,他默默地衝著眼前的女孩子點了點頭。


    如夢雖說玩心重,但被蒙氏培養得很好,自小就是善良的女孩子。她眨著眼睛,友好地回道:“我母親常同我說,人生呢,有得就有失,反之亦然。你看,雖然你不會說話,但是你生得好看。比我哥哥還要好看。”


    然後,像是怕顧長安不相信,許如夢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到了湖邊。


    “你看,”如夢低頭指著腳下的湖麵說,“左邊的是我,右邊的是你。你比我還要好看一點呢。”


    顧長安聽話地低頭看,兩個人的身影在寂靜的湖麵上顯得很和諧。顧長安看著湖麵上兩個人仍然拉著的手,覺得這是他十幾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他自幼孤僻,不愛與人交際,這是第一次,他想要這個女孩子陪他久一點,再久一點。


    那個溫暖的午後,許如夢坐在涼亭上與顧長安說了很久的話。她說,家裏父親母親和哥哥都極寵她。因為她喜歡的關係,家裏已經有三隻狗,兩隻貓,和一隻兔子了;她說,每個小動物都有自己的名字,都是她給它們取的;她說,她最要好的朋友叫顧如年,長得同他有一點像;她說,母親說她太鬧騰了,將來會嫁不出去的…


    她還說,“小哥哥,如果將來我真的嫁不出去了,你想娶我嗎?我會說好聽的故事給你聽的…”


    話音剛落,許如夢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顧長安。他正笑著看著他。她也笑了:“你答應了對嗎?嘿嘿,我們看起來差不多大,你要等我再長大一點哦。”


    說完,如夢站起身,笑著說:“小哥哥,我該去找母親了,不然晚上回去要罰站的。”


    然後她笑著跑遠了,跑出思齊院的門之前,她笑著轉頭衝他喊:“我還會來找你的。”


    可後來,她再也沒有來過。年少時的新鮮感和好奇心消散得很快,如夢在歡快的時光裏長大,漸漸地也就忘記了那個溫暖的午後,和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哥哥。


    許如夢和顧長安再見麵,是在四年後如年的生日宴上。那天的宴會上,人很多,顧長安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如夢的身影。他看著她跟如年打招呼,隨著如年給他父母行禮;看著她給他哥哥嫂子見禮;也看著她跟如年一起朝著自己緩緩走過來…


    兩人走到近前時,顧長安聽到如年向她介紹自己,“這是我二哥,顧長安。”


    顧長安沒有如願聽到那聲小哥哥,他看到如夢乖巧地彎腰,聽到她溫婉地說,“長安哥哥好。”


    原來,她不記得他了。


    原來,守在回憶裏固步自封的人,隻有他一個。


    他沒有回禮,轉身便走。


    轉身之際聽到如年無奈的聲音:“我二哥天性如此,你別放在心上。”


    他也聽到如夢滿不在意地說:“沒關係的。話說你二哥同你長得一點也不像哎,你看我和我哥,長得多像。”聲音裏已聽不出剛剛的溫婉。


    那天下午,顧長安一個人在思齊院看著湖麵發呆。傍晚時分,他走進了父親的書房。一直到深夜,他才從父親的書房裏出來。接下來的兩個月,他一直在思齊院的後院專心看兵書,不曾出過遠門。兩個月後,他隨父親一起去了邊境。


    那場讓顧長安聲名遠揚的戰役,世人隻知道是他贏了。但是隻有他自己和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顧家軍知道,那場勝仗來得到底有多艱難。劫後餘生地喜悅洶湧而來時,顧長安突然就想通了。他告訴自己:她不記得,沒關係,我可以等,等到她記得,也等到她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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