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州,郭南。


    地處沄、盛兩州交界處,位於盈水與運河交匯處,是兩地水陸往來的必經之處,往來商人繁多,故而繁盛不已。


    這裏有著整個乾國最大的碼頭之一,盈水河上,一字排開的停泊碼頭多達二十多座,其中有官方的,有私人的。


    船隻數量更是數不過來,官家的,商貿的,還有那些五顏六色的花船畫舫。


    這僅是停靠的,更別說正行駛在河麵上的,放眼望去,白帆如翼,船槳翔舞,繁華之盛,可見一斑。


    盈水兩岸,店坊林立。


    大小酒樓便有十餘座,茶館更是數不勝數。


    此時正值佳春好時節,陽光明媚,正是賞春的好日子。


    岸上遊人如蚊,聲喧如蜂,人頭攢動,絡繹不絕。


    加之一河春水漾漾東流,兩岸新柳籠煙,輕拂金粉樓台,十裏珠簾曼蕩春風。


    景致鮮明活暖,如畫如詩。


    春風吹得遊人醉。


    古人所言不虛。


    河畔最大的酒樓,望江樓上,食客滿座,喧囂不已。


    北顧言身著月白長衫,安坐桌前,透過全開的槐木窗欞頁,將窗外的景色盡收眼底。


    木劍被他放在桌上的一角,與木劍一起的,還有一壺香茶,以及半桌陽光。


    北顧言轉著手中的茶杯,將一直注視著窗外的目光收回來,高聲呼喊:“小二,添茶!”


    “來嘞!”


    “對了,這幾日怎麽增加了那麽多的畫舫?”


    懷揣著好奇還有男人共同的神色,北顧言向正在倒茶的小二問道。


    “客官有所不知。三日後要在咱這評選花魁呢!”小二興致勃勃地說:“聽說這是整個乾國最大的一次花魁評選,不僅咱這裏,全國各地,就連‘北園子’的人也會來呢!”


    “北園子”,指的是乾京裏的妓女,更準確點指的是京城的名妓。


    “那豈不是說……”聞言,北顧言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興奮神色。


    “這是自然!客官到時候可要好好遊玩一翻啊!”


    與小二交談過後,北顧言又再次看向窗外,好似被勾起了饞蟲般,然而頭剛扭過去,他臉上的神情迅速平靜下來,波瀾不驚。


    他好早之前就來到了這裏,一直蹲守到現在。


    期間不知換了多少的行頭,裝束外貌是變了又變,就是為了防止有心之人發現。


    如今聽到所謂的“花魁評選”,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但北顧言的直覺告訴他,他要等的人,應該快來了。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作為一個黑客,他更應該注重邏輯才對,但如果直覺與邏輯相悖,他會選擇相信那虛無縹緲的直覺。


    望江樓所在的街道,左邊街頭是虹升橋,右邊則是興願橋。


    這條街是整個盈水河畔最長的,同時也是最繁華的。


    這裏不但有望江樓,更有著名的媚香樓。


    媚香樓在整個江南都有名氣,加之月餘前來了個新人,一手琵琶餘音繞梁,讓聞著皆是沉醉不已,媚香樓便更加的出名了。


    望江樓與媚香樓隔江相對,坐在窗邊的北顧言,可以清晰地看見對麵媚香樓的狀況。


    樓高二層,石木構造,二層外麵建有一方極大的露天平台。


    此時白天,門窗緊閉,但憑著迎風而搖的燈籠跟簾帷,可以想象夜間時的盛景。


    媚香樓的左邊,也就是虹升橋方向,是一家樂器鋪。


    店家每天都會在店門的一側擺個琴案,放架古琴,有一個不入流的中年琴師時不時彈兩曲俗媚的調子引人駐足。


    所以相比之下,這樂器店反倒不如旁邊的製傘店雅致。


    製傘店的門口有三四個貌美的傘娘坐著,邊哼著小調邊刮傘枝、糊傘紙、描傘麵,時不時地,抬頭向旁邊的字畫店瞄上一眼。


    字畫店門口,一個年輕的書生,正奮筆疾書,臉上雖有愁容,但容貌俊朗。


    讓人不禁猜想,這個書生因是落榜,淪落賣字畫為生。


    其專注的姿態不止傘娘,就連路過的娘子,也為之注目,心中暗動。


    看得出,路對麵的店鋪都偏雅,不是瓷器店就是字畫店、玉器店。


    路這邊就不行了,酒樓、茶館,不然就是米鋪、油坊、肉鋪、麵點鋪。


    忽然間,沉重的腳步聲把北顧言從窗外扯了回來。


    腳步沉重,北顧言可以清楚地辨認出有三個人。


    腳步聲亂而不雜,落點不一致,但聲音輕重卻是一模一樣,這是受過統一且嚴格的訓練才會有的現象。


    北顧言與所有人一齊,好奇地朝樓梯口看去。


    上來的是三個衛兵,身上穿著短袂鐵甲,鐵質護腕護肩,然後還帶了棗木魚皮鞘的闊麵長刀,鐵殼鞘彎把短匕,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衛兵剛從樓梯口出現,滿座食客都不約而同地逐漸低下聲音,以至到最後,除了衛兵踏在地板而發出沉重的腳步聲之外,竟然再無其他聲音。


    北顧言瞧了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喝著他的茶。


    抬頭望去是常人反應,但一直盯著,就不是正常反應了。


    低著頭的他,可以感覺到,一股刺膚的目光盯了自己一會兒。


    直到這三人在北顧言身後坐下,眾人才開始說話,但狀況明顯沒有之前的熱鬧。


    很多人都在好奇,包括北顧言,畢竟這幾天越來越多這樣的人在街上巡邏。


    那麽是為了什麽?


    難不成是為了花魁評選時,可以保證安全與秩序?


    別鬧了。


    這些事衙門都可以做,這些人的裝扮,有經驗的人一眼就看出是軍方的人,怎麽可能是為了一個所謂的“花魁評選”。


    人們都知道,要有大事發生,但是是什麽大事,無人可知。


    幾個衛兵邊喝著茶水吃著點心邊小聲說著話,北顧言離他們很近,雖然不能將每句話都聽清,但大概聽出他們是在發牢騷。


    “你說將軍也真是的,千裏迢迢讓我們趕過來,就為了一封無名信件,害的我們輪班倒次,日夜不停地巡邏。你說誰會那麽無聊去劫一個和親公主?”


    “誰知道呢。反正還有三天就可以解脫了。不過說起來,我倒是挺替長公主不值的。聽說夏國那個皇子是個天閹,而且生性殘暴,以殺人為樂。也不知道陛下怎麽想的,竟然讓長公主嫁過去,這不是瘋了嗎……”


    “慎言!”


    一個衛兵打斷了同伴的話,左右看了幾眼,見沒有異樣,才跟同伴繼續閑聊,但是聲音壓得更低了。


    到這裏,哪怕北顧言也清楚了,那聲音實在是太低了。


    北顧言麵不改色,信息雖少,但足以讓他心中驚訝了。


    因為他要等的人,就是他們口中的“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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