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皇姑犯下的錯」


    (我年少時,為爭得那可有可無的名譽,水漫禁地,屠殺妖物無數,卻不知誤殺了采藥的小童。)


    (人間三十載,我被你傷害至死。)


    (恩怨相抵,你我以後便兩清了吧。)


    要問這九重天上,誰最厲害,不是我的爹爹戰神,不是造福蒼生的女媧娘娘,也不是淩霄寶殿的天君。


    而是極光之巔的皇姑。


    皇姑是上古神仙了。


    她以前是公主殿下,當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現在的天君也不知改喚什麽奶奶了。


    她不老不滅,躲過了身歸混沌的天劫,成為了曆史最為悠久的老神仙。


    我聽娘親講起她時,以為她很老很老了,直到某日,我在淩霄殿上見她。


    她清冷孤傲,顯得高不可攀。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見之思之如狂,她與幽苒姑姑站在一起,感覺甚是般配,一個皎皎明月,一個天界尤物。


    曾經的星命官說:“皇姑有債未還。”當然這個星命官也沒活過皇姑便身歸混沌了。


    至於是什麽債我也不清楚。


    天界有雙美。


    排名第一的幽苒姑姑。


    第二的就是這位皇姑了。


    皇姑下凡渡劫,是天庭一大盛世,畢竟皇姑已經幾十萬年沒有什麽債要嚐了。


    但是某日,嘉月娘娘跟皇姑說:“女媧石顯示,皇姑千萬年前的債怕是要皇姑嚐了。”


    皇姑點點頭,臉上波瀾不驚,近便讓她身歸混沌,她也願意,她活的太久了,久到她認識的所有人都早已離她而去。


    那種孤寂的感覺她早已受夠了。


    身歸混沌她也願意。


    於是,天帝挑了一個“吉日”送皇姑去曆劫。


    與此同時,冥界的小殿下也同時滑落進了輪回之眼。


    皇姑投生在北漠一個以女人為尊的國度。


    遙國。


    叫搖闕。


    是大公主,搖國人人都知,大公主是女王陛下與心愛之人的孩子,自小養尊處優,比別的公主更高一頭。如何判定這是女王陛下與心愛之人的孩子呢?


    答案很簡單。


    女王陛下在大公主未出生之前,六宮的男寵像是空氣一般,她從未碰過。


    搖闕的父親在她很小時候就去世了,她妹妹四個雖然都是母君生的,但是她自小養在母君身側。


    導致剩下三個妹妹,看見她,就很煩。


    她母君時常對她說:“闕兒以後會是這北漠唯一的女主人。”


    搖闕道:“母君時常為國事操勞,若是女兒過一樣的人生,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那闕兒想幹什麽呢?”


    “我想看遍世間繁華,不僅想踏遍征服北漠這片沙漠,還想去南邊看花開花落,想去中原看不一樣的風景……”


    女王陛下搖之笑笑也不說話。


    “母君是覺得不可能嗎?”


    “若是闕兒真不想要這巍巍皇權,想去遊曆四方,那母君自是同意的。”


    “當真?”


    “當真!”


    十五歲之前她是一個未涉世事的小姑娘,那時候她喜歡穿水綠的衣衫,像這北漠裏的綠洲一般,生機勃勃。喜歡帶青藍色珠子跟珊瑚珠子與銀色圖騰串在一起的圍髻,在陽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芒,與她的眼睛一樣耀耀生輝。


    她喜歡一切新鮮感的事物。


    十七歲的生辰那天,她第一次站上搖國的君王台,十招擊敗了她的妹妹與大臣的貴女。


    搖國人人覺得,下一任女王應當如此。


    白日她拔得頭籌,夜晚,女王送來了一套清翠色錦緞上麵鑲嵌著寶石孔雀羽毛點綴的錦衣,這便是她生辰禮物了。


    她穿上之後覺得身上重了好幾斤,她嘟著嘴對若虞道:“這也太重了些。”


    若虞給她梳好發,選了一個點翠藍石的圍髻,藍墨色的珠子垂在她眉心。笑道:“女王殿下如此寵愛大公主,臣真是羨慕呢。”


    “你羨慕什麽,你若是喜歡,我今天穿完,明日借你穿穿便是。”


    “別別別,臣沒這個福氣。”


    說說笑笑間,一個女娥進來道:“公主殿下,晚宴開始前,二公主跟貴女們邀請你去七步樓看個新鮮玩意。”


    新鮮玩意?她瞬間起了好奇心,拉著若虞這就趕去。


    七步樓裏一群十幾歲的朝廷貴女熙熙攘攘的,搖闕走進去,她們微微像搖闕行了禮。


    搖闕道:“也不知你們藏了什麽好玩意,非要我來看?”


    二公主搖錦道:“也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就是抓了幾個中原男人。”


    這也是常有的事情,二公主搖錦又是個風流成性的人,這種場景自然少不得她。


    搖闕道:“幾個男人罷了,值得妹妹興師動眾麽,雖然母君不反對你如此,但是七步樓始終離母君宮中近了些,你不怕母君責怪嗎?”


    “責怪不責怪的都是後話,今個不看這些個男人,都是吃了虧。我知道搖闕姐姐不喜歡那些髒的,但是這些男人瞧著好看,若是姐姐瞧得上,也算是妹妹給姐姐的禮物。”


    搖闕也起了興趣,到底什麽男人讓搖錦這般誇。


    搖闕坐上主座,輕聲道:“那就進來瞧瞧吧。”


    幾個士兵壓著七八個男子進來,前麵幾個到是也有幾分姿色,直到最後一個。


    搖闕瞪大了眼睛,那男子一身藍衣,背上血痕累累,雖雙手被縛,但是背卻挺得筆直,五官棱角分明,眼眸似有星辰大海,被逼著跪在那,眼睛一直盯著地上,看都不看搖闕。


    一個貴女道:“都到這了還如此倔強。”


    搖闕笑道:“人人都說中原男為尊,如此他們跪在我麵前確是委屈了他們。”


    搖闕走過去。捏住他的下巴,與他對視,他掙紮著,眼神似是想要吞了在場所有人,搖闕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冷眼看著搖闕,眼裏都是不耐煩。


    身邊一個貴女揚鞭就要打下去,搖闕出聲阻止:“別打了,都打成這樣還敢這般看我,想來打也是沒用的。”


    搖錦道:“姐姐喜歡嗎?要是姐姐還是不喜歡,我可就帶回去好好教教了。”


    搖闕自是直到她的教法,他這邊硬骨頭,怕是被她活活打死。


    搖闕鬆開手,走回去坐著,懶散散的打了哈欠,她本想開口叫人把這群男人都帶回各自家了吧,她也不感興趣,可是她卻瞥見了那男人的眼眸直直盯著她,似是求救信號。


    可是搖闕也不想理他,她剛一站起來往門口走去,那男子開口:“我叫雲瞻。”


    她聽見聲音,扭頭看他:“你是有求於我?”


    “我想救我的朋友。”


    “誰?”


    “風壑。”


    “在哪?”


    “不知……”他被這些女人擄走時候,也不知道他被誰帶走了。


    搖闕環視四周,道:“這個雲瞻我留下了,那個風壑明日早上也請各位妹妹送到我宮中,不然我就派人親自去請了。”


    說完便走了出去,若虞扶起雲瞻,帶著他一起走在搖闕身後。


    走了一段路,搖闕回頭發現他手上還帶著繩索,她伸手給他解開了,繩索在他手腕上勒了細細的印痕。


    “謝謝”


    “……”她看著他的眼神,笑了笑。


    她瞧著晚宴時間也要到了,也管不得帶他去是不是有些不妥,走到正月宮門口,她道:“你在這等著便是。”


    她想了想,取下了腰間雙鳳玉佩,掛在他腰間,“有了這個,誰也不敢趕你走”


    說罷,她走進了大殿。


    雲瞻望著她的背影久久出神。


    過了一會,二公主到了,她身後跟著四個女官,兩個男寵,瞧見了雲瞻站在那,她看見了他腰間的玉佩,噗嗤一笑:“果然人人逃不過男色呢。”


    “……”雲瞻不想理她,在他眼裏,她好像個瘋子。


    “罷了,你是我姐姐的人,我也不能跟個男人計較。”


    正宮殿內,搖之坐在鳳椅上,她的右下首坐著長公主,她沒有君後,於是她左下首坐著席君,目前最得寵的男寵。


    搖錦一進來,笑道:“皇兒給母君請安,恭賀大姐姐生辰安樂。”


    搖闕站起來回道:“多謝錦妹妹了。”


    搖錦走上去,在女王耳邊笑著低語了幾句,女王瞧著搖闕也捂嘴笑:“闕兒今年十七了,前兩年要給你找主夫,你總是推,今年到是自己找了個男人,怎麽不帶進來給母君瞧瞧。”


    搖闕一聽就知母君誤會了,趕忙說道:“他……”


    還沒說出口,搖之道:“這是好事。”


    “……”罷了,以後在跟母君解釋吧。


    搖錦朱紅色的唇瓣彎起來一個弧度:“母君你不知,那男子在我那三四日了,我硬是連個名字都沒問出來,軟磨硬泡,一個字都不肯跟我說,還是大姐姐有辦法,這第一次見,人家就注定說了自己名字,想來,還是這男子瞧上了大姐姐。”


    搖闕心裏微微一動,那般高傲冷漠的男子會真的是隻瞧得上她麽?


    “闕兒今年17整了,也該給闕兒另立新府了,這滿朝文武大臣的公子們有適齡的,朕就做主,給你立府。”


    “……”聞言,推辭也不是,一般公主十六歲即便沒有正經的夫,也該有倆男寵在身側,搖錦今年十五歲半,府裏的男人都快塞不下了。


    “婚姻之事,全在緣分。”席間的晚君給大公主解了圍。


    搖之看著搖闕,似是想到了什麽,眼角帶笑,道:“也是,婚姻全在天意……”


    席君眼眸暗了下去,悶口喝了酒。


    搖闕把玩著手裏的串子,心想,要是真推不掉,就讓外麵的那個人來湊數就是,誰也不能拿著婚姻什麽的捆她在這,她的夢想可是雲遊九州。


    席君本是搖之的正經夫,可惜搖之當時一心喜歡搖闕的父親,如不是她後來登上皇位,由不得她胡來了,怕是這滿宮的男寵一個都不會出現。


    晚宴結束後。


    搖闕帶雲瞻回了宮,她對女娥吩咐道:“給他找個趕緊的殿住著,去請太醫給他看看傷。”


    次日,一個貴女就把風壑送了進來。


    風壑身上也滿是傷口,怕是受了不少折磨。他看搖闕的眼神都是惡毒的。


    搖闕也不針對他,說道:“你別怕,我對你們,莫得啥子意思。”


    雲瞻道:“是她救了我。”


    “在這好好養傷,以後我會送你回中原的。”想來瞧著他們裝扮,像是中原富家子弟。


    她天天都能在看見雲瞻站在牆邊,往上看。


    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開口:“這裏的獵鷹都是母後送給席君的玩物。”


    “……”他扭頭看她,突然一笑:“我很羨慕它們能無憂無慮的翱翔天宮。”


    看見他笑,搖闕一怔,這個男人笑起來真好看。


    雲瞻看見她盯著他看,一愣,摸摸臉上:“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


    “嗯……”


    沉默許久,雲瞻開口:“聽你一說,這些獵鷹都是席君的玩物,我突然覺得它們不自在了。”


    “......”搖闕回道:“是啊。”


    又過了一個月,搖之要為搖闕賜婚。


    是女相家的嫡公子,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是搖闕卻不開心。當場抗婚,卻被搖之囚禁在了宮中,徹底出不去了。


    她砸碎了送來的東西,寶石玉翠碎了一地。


    她開始了絕食抗議。


    在她覺得快死了的時候,雲瞻推門進來,拿著幾塊甜點和糖水道:“不嚐嚐嗎?”


    她扭過身去,雲瞻坐在床邊:“你母君是為了你好。”


    “可是我不喜歡他,我為什麽要讓他進我的門。”


    “噗嗤。”雲瞻笑出了聲“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搖闕不理他。


    他又道:“若是他是個好看的男子呢?”


    “……”


    “嗯?”


    “我不是搖錦。”


    “那要是他就是你命定之人呢?”


    “不可能。”


    雲瞻又道:“為什麽不可能。”


    搖闕又餓又氣,做起來,大聲道:“因為我喜歡……”那個你沒喊出來,她就閉上了嘴巴。


    雲瞻疑惑道:“誰啊?”


    “不用你管。”搖闕又生氣的躺下了,背過身去。她知道雲瞻快要回中原了。


    雲瞻順了順她的頭發道:“跟自己母君和解吧,不要像我,我連自己母親都見不到了。”


    搖闕閉上眼睛,問道“為什麽。”


    “她在我很小時候就去世了。”


    “我爹爹也是……”


    安靜了許久,搖闕做起來道:“我餓了,你拿的是甜的嗎”


    “嗯,都是你喜歡的。”雲瞻說道:“快起來,一會我陪著你去看看你那個小夫君。”


    “哼才不是呢。”說完,搖闕拿起一塊點心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大婚當日,她的三個妹妹都來了。


    搖錦道:“哎呦!我的闕姐姐總算成家了。”


    搖闕白她一眼:“你要是喜歡,我把他送你。”


    “那不行,母君知道了肯定打死我。”


    夜半,她翻出了牆,一路悄悄的溜到雲瞻的房間。


    輕輕敲門,雲瞻一打開門,搖闕抱著一堆紅衣服衝了進來,雲瞻趕緊關上門。


    “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來我這幹嘛?”


    “我今天瞧著他身上的錦服真好看,我想你穿著會更好看。”搖闕雙手拿起來,笑嘻嘻的在他身上比。


    “你怎麽拿到的人家衣服。”


    搖闕一邊比劃一邊道:“他好像也不喜歡我,我剛進門,就發現他已經把錦衣脫下來了,我就抱走了。”


    “......”


    “穿穿看?”搖闕滿懷期待道。


    雲瞻:“不太好吧。”


    搖闕有些失望:“你跟風壑馬上就要走了,你一直都穿深色衣服,我覺得你穿豔色更好看,而且……”


    搖闕聲音越來越小。


    雲瞻無奈道:“我穿。”


    雲瞻一身錦衣在她麵前,鴛鴦戲水的裙封,提花織金的料子把他襯得很好看。他本就是星辰大海一般都好看,如今更好看了。


    搖闕道:“真好看,你以後到了中原,可別忘了我這個朋友,我得空也會去中原看你。”


    “好。”


    “嗯……”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兩三日過了,風壑跟雲瞻都上了馬車,由搖闕親自找的馬夫侍衛護送。


    搖闕看著馬車越走越遠,她也扭過身去,嘩嘩掉淚。


    “若虞,你說,他怎麽一點也不留戀呢”


    “他還會記得我嗎”


    “我以後一定會去找他。”


    “……”


    越說越傷心,若虞就在後麵扶著她,她突然撞到一個結實的胸膛。


    她破口大罵道:“幹什麽!擋本公主的路……”她抬頭看見一個低淺的笑意,陽光明媚,而他有些好笑的看著搖闕。


    搖闕擦擦眼淚:“你不是走了嗎?”


    “我覺得我好像放不下你了……”


    “那你中原的親人怎麽辦?”


    “父母雙亡,我隻有你了。”


    “……”搖闕撲在他懷裏嗷嚎大哭,對於雲瞻這個傲嬌來說,也許第一次,他選擇求助她,那個時候便心動了吧,又或者是她解開他手上的繩索時,悄悄也打開了他的心。


    這對於她來說,也許是苦難的開始。


    過了一年半年,搖之的身體卻突然撐不住了。


    久臥病床。


    這愁壞了大臣。


    搖之還沒立皇長女。


    若是她真的撐不住,這江山由誰來做呢?


    有人覺得會是搖闕,她是搖之最喜歡也是最器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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