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鬥來的莫名其妙,德宗派的所有弟子都從睡夢中醒來,並且仰著脖子觀看這驚世一戰。


    德宗派的長老紛紛亮起法寶,打開結界,以免德宗派受到無妄之災。


    陳冬青席地而坐,慢慢調息,看著天空中兩位大能身上的光芒閃爍。


    看著他們一掌推開雲浪,一拳掃平山川,竟有了頓悟之感。


    而她旁邊的郝浩宇也盤腿而坐,周身氣浪湧起,眼見著竟然是要升級了。


    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


    兩位大乘後期大能之間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天過後,天空中掉落下兩個人影,砸在地上成了兩道巨坑。


    魔族偷偷躲著觀戰的小兵,忙從一個坑中拖出一個人來,將他扶走,並且拾起了地上斷成兩節的長鞭。


    而另一邊,德宗派的弟子趴在坑上,看著自家掌門從塵土地裏爬出來,抖抖衣服,又從土灰下拔出了他折斷的寶劍。


    這場戰鬥,仍舊不分勝負。


    而本應該在多年後,郝浩宇飛升後折斷的寶劍,居然現在就已經斷了。


    畢竟按照劇情,掃秋沒有同魔君打這一架。


    他死得很窩囊,是被昔日照顧有加的弟子,郝浩宇給偷襲死的。


    “都散了罷。”


    掃秋如是說,走到陳冬青的身邊,扶住了她的肩膀:“走吧。”


    陳冬青知道他的意思。


    他受了重傷,卻不能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來。


    德宗派作為天下第一大派,多得是旁人眼紅這個位置。


    要是讓人知道掃秋傷得很重,恐怕沒有幾天,上門挑戰的人就將絡繹不絕。


    “好。”


    陳冬青順了他的意思。


    掃秋的眼睛更亮了。他看著陳冬青,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陳冬青帶著掃秋去了自己的房間,並且替他請來了天字部的羅洛丹師。


    他是德宗派煉丹房的台柱子,大乘級別的煉丹師。


    有她給掃秋看病,陳冬青很放心。


    不過羅洛似乎不是很想留在這裏,她簡單替掃秋查看過病情後,留下三瓶丹藥,說明用法後,就匆匆走了。


    她的脾氣很怪,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落塵......”掃秋瞧著陳冬青朝門外去,叫住了她,“你......能不能不要走?”


    堂堂德宗派掌門,剛剛天雷地火地和魔君打了一架的大乘後期大能,居然現在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還會緊張。


    陳冬青舉了舉手中的軟帕:“我沒打算走。”


    畢竟他還是一個傷號。


    掃秋鬆了口氣。


    他看著陳冬青熟練替他處理傷口,忍不住又喚道:“佩兒。”


    陳冬青微微一愣。


    佩兒,是落塵在修煉之前凡人的名字。


    從前掃秋還不是修煉者的時候,總喜歡這樣喚她。


    不過這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也難為他竟然還記得。


    掃秋見陳冬青眼底有波動,忙道:“你......能不能原諒我從前的過失?”


    這是他一直想要問出口的問題。


    從前他覺得自己無顏提問,但現在,他覺得時機剛剛好。


    陳冬青垂眸,聽得101在她腦中道:【木頭?你怎麽看?】


    怎麽看?我不怎麽看。


    陳冬青擁有落塵的記憶,知道在上一世,掃秋擋在她麵前時,她的內心想法。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已不存在了。


    “我早就原諒你了。”陳冬青緩緩開口,將染血的帕子丟回到銅盆裏去。


    血很快散開,叫盆中的水染出一種詭異的紅色。


    “真的?”掃秋大喜,掙紮著想要起身。


    “但是阿君和阿梅不會原諒你。”


    阿君和阿梅,是落塵同掃秋的兩個孩子。


    在掃秋被仙人帶走之後,他們兩個因為連年天災,吃不飽飯,跑去深山裏打獵,被野狼叼走了。


    落塵的記憶裏,還有兩個孩子手拉手躺在野狼垇中,掏空的肺腑,和沒有閉上的眼睛。


    眼睛很亮,無辜且絕望。


    掃秋沒有接話。


    他知道,阿君和阿梅的死亡,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處。


    永遠彌補不了的錯誤。


    “他們是我的孩子。”陳冬青慢慢道,“生下他們的時候,我很是歡喜。”


    她想起落塵的經曆,因為共情,不免也有些難受。


    “可他們還沒有滿月,你就奔向你的康莊大道去了。”


    “我知道我不該攔你,可他們又何其無辜?”


    沒有青壯年的家,在古代是絕望的符號。消亡,隻是或遲或早。


    在掃秋離開的那一刻,他就該明白,他拋棄的是一家性命。


    “不!不是這樣的。”掃秋捂臉,痛苦道,“佩兒,不是這樣的!”


    “我隻是錯聽他人言,以為等我修煉成形,就能接你們上山。”


    誰知道,一閉關,就是一百年。


    一百年的時間,足夠王朝更替,足夠家庭興亡。


    一百年的時間,就算掃秋回去,也找不到任何當年的痕跡了。


    “我不需要解釋。”陳冬青淡淡道,“而且我也已經放下。”


    落塵沒有怪過掃秋。要怪,也隻能怪這命運,不公的命運。


    誰對誰錯,又有誰能說得清?


    在掃秋離開家的那一刻,落塵的心裏,他就已經死了。


    而她,又為什麽要去怪一個死人?


    “佩兒,佩兒。”落塵激動,握住陳冬青的手,“你難道就沒有看出我的悔過之心?你當真就沒有一點點原諒我的想法麽?”


    陳冬青笑了:“沒有。”


    “我不曾怪過你,又如何原諒你?”


    落塵的手,放下了。


    他明白陳冬青的意思。


    不曾在心中占過位置,又何嚐談論原諒和重來?


    他們,早就不能重來了。是他的一廂情願,也是他自己的罪孽。


    “是啊,我罪無可赦。”


    良久,掃秋微笑,靠在了床頭軟墊上。


    活了這樣久,很多事情早已看透。


    “其實,你若沒有修仙,或許我根本不會內疚。”


    因為沒有看見,也因為不曾失去。


    這個大乘長老,冰冷漂亮的女修仙者,曾經是他的伴侶啊。


    每每看見落塵,他都這樣在心裏對自己說。


    說白了,還是自己的執念罷了。


    “落塵。我隻請你不要再怨我。”


    掃秋轉頭,看向陳冬青,露出釋然的笑意。


    陳冬青知道,他是真正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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