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村紅旗生產大隊有個被婆家休了的婦女萬月香,是生產大隊茶餘飯後的談資。


    萬月香帶了兩個孩子,大的是兒子,小的是閨女,可笑的是,閨女還是個啞巴!


    人人都說萬月香難。


    確實難。


    被男人拋棄沒了依靠,落魄的回到娘家,還要看幾個弟妹的臉色。


    難不難?


    難!


    這不,還有更難的!


    兒子宋念偉今年十九歲,眼看到了成親的年紀,自己憑本事找了個對象。


    要說宋念偉,在年輕人中間可是拔尖的,要模樣有模樣,要手藝有手藝,城裏人都喜歡他打的家具,都說他比他姥爺做的家具還要好。


    有了兒媳婦兒,萬月香高興的緊,覺得再苦都值了,生活也有了指望。


    誰知,眼見著要定日子結婚了,宋念偉的未來婆娘秦芊芊來了,指著宋念君的臉,說道。


    “你個小啞巴,燒個鍋做個飯都不會,我嫁到你們家,不僅要養你們老娘,以後還要養著你這個累贅,今天我把話放在這,你不嫁人,我不進你們家門!”


    說完,秦芊芊氣哼哼的往門外走。


    宋念君嚇得淚珠子掉了幾十串。


    萬月香急得去拉秦芊芊,到嘴的兒媳婦兒,可不能就這麽飛了啊。


    “芊芊啊,咱們好好說,一切好商量。”


    “還說什麽,想我進你家門,趕緊把你閨女嫁出去吧!要是找不到人,我們村裏有一個,今年才四十歲,還有一個兒子,嫁過去之後連孩子都不用生了,多好!”


    萬月香又氣又羞,一個後仰差點沒暈過去。


    四十歲,還有個兒子,你怎麽不嫁過去啊!


    萬月香不敢說,她不能讓兒子丟了媳婦兒啊,誰讓她沒本事呢。


    宋念偉在一邊早就看不下去了,過去把娘拉過來,“既然你覺得那個男人好,你嫁過去得了,你是千金小姐,我宋念偉娶不起!”


    說著,拉著母親和呆滯哭的跟淚人一樣的妹妹回了屋。


    姥姥姥爺和家裏的舅舅妗子都把宋念偉罵了一晚上,說他不懂事,不識好歹,好好的婚事就這樣沒了。


    宋念偉低著頭不說話。


    之後家裏人看宋念君時,紛紛搖頭。


    這個啞巴外甥女,可不止是大姐家的累贅,也是他們家的累贅啊。


    將來嫁不出去,還要他們來養著。


    宋念君站在一邊隻顧著掉眼淚,幾個妗子都是一陣心煩,家裏怎麽就出了這麽個招人煩的臭丫頭,逮著她就是一通罵。


    宋念君哭的更凶了。


    姥姥姥爺和舅舅都是歎氣,哎,還能攆出去不成?


    誰知,就在這天夜裏,宋念君一個受不了,拿了家裏沒用完的百草枯,全喝了。


    待家裏人發現,宋念君已經奄奄一息了。


    在醫院裏洗了好幾天胃,也不見好,就把人給拉回來了,大家都說,宋念君是活不成了。


    哎,活不成也好,活著拖累她娘,拖累她哥。


    **


    “大夫,我閨女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貓貓小白迷迷瞪瞪的聽見周圍的人在說話。


    也不知道它這輩子又成了哪裏的貓。


    不管在哪裏,它都會去找它的主人,它要繼續陪著他,不然他得多孤單啊。


    它好想睜開眼睛,可是不知怎麽回事,身上一塊地方好疼,就跟上輩子它喝了生化武器一樣疼。


    “這個,我也是無能為力了,這孩子不想活了,胃也傷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攔不住她求死的心啊。”


    小白眼珠子動了動,還是沒能睜開眼。


    誰一心求死啊?


    “我的兒啊!”


    下一秒,小白感覺有人突然抱住了自己的爪子,朝它撲了上來,耳邊是一個女人撕心裂肺又絕望的嘶吼,“君君啊,你回來好不好,娘和你哥都不嫌棄你,娘不要兒媳婦兒了,娘隻要君君,君君不是累贅,不是啊!”


    小白身子猛地一顫。


    被這淒慘的哭聲聽的一陣心疼,不禁低低嗯了一聲。


    萬月香很快感受到了閨女動了一下。


    猛地轉過身,拉住旁邊大夫的手下,“大夫,大夫,我閨女動了,她動了,她還出聲了,我聽見了,我感覺到了,你快看看啊!”


    大夫也是驚了一下,因為那道聲音他也聽到了。


    趕緊上前去診脈。


    小白感覺自己的爪子又被人給握住了。


    小白迫使自己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屋子裏的三個人。


    臥槽,這什麽情況!


    還沒來得及打量,就被屋裏的婦人摟住了,哭的撕心裂肺,“君君,是娘的錯,是娘的錯,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娘也不活了!”


    小白啊的一聲伸手推開了趴在它身上的人類。


    然後,一躍身子,想要往外麵跳。


    結果——


    砰的一聲,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


    自己難道不是身輕如燕,這會兒已經跳出屋子去找它的主人了嗎,為什麽會摔在這裏?


    不容它多想,屋裏的婦人又是一嚎。


    “君君!”


    然後小白就在萬月香和宋念偉的齊力下,把她給抱上了床。


    宋念偉俯下身,按住她的肩膀,“妹妹,不要怕,娘和哥哥都在這,哥哥不結婚了,你也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不,你要是死了,我和娘該怎麽辦?”


    小白懵了。


    這是個什麽情況,誰,是他妹妹?


    說完,宋念偉起身,叫來大夫,“大夫,再幫我妹妹看看。”


    大夫上前,小白就看到這個老頭子走過來,食指落在她的手腕處。


    手腕處......


    小白怔怔地垂下眼,往下看,然後,看到人的身體!


    人!


    小白腦子一懵,再次暈了過去。


    暈倒之前,小白還聽到了婦人緊張的詢問聲,而小白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它有點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


    再次醒來,貓貓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她穿越了。


    穿越到七五年,成了一個叫宋念君的小啞女身上。


    在她昏迷期間,宋念君前生十七年的記憶,全部輸入了她的腦子裏,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隻能說,人活著好難,還不如做一隻貓來得自在。


    說起來她是一隻通了靈性的貓,小時候一直生活在野地或者森林裏,自由暢快,以森林和野地裏的老鼠為食。


    後來好奇心起,就去了大城市,被首都席家三少席白澤抱回家,做了個寵物貓。


    席白澤對她很好,不僅給她買各種魚,還給她買了專屬貓食,還讓傭人給她做了個小房子,裏麵有被子,還不定時給她洗澡擼毛。


    小白高興壞了,覺得這生活比在森林裏過得滋潤,就不走了。


    漸漸的,在傭人和他親朋好友的閑聊中,她知道主人的過去。


    知道他被人陷害,被人汙蔑,還做了十五年的牢!


    她來到這裏之前,他剛出獄。


    出獄之後,他一直在研究。


    她就算是有空間學通古今,可也就是一隻貓,她知道主人在做什麽,卻無法和他交流,無法阻止,她陪了他五年,終於在主人拿著研製好的生化武器回家時,小白關上門,義無反顧的喝了下去。


    記憶回籠,她坐起來,抱住頭,抓著頭發。


    宋念君,你個縮頭烏龜,你個膽小鬼,你趕快回來,我不要做人,我隻想做貓,做我家主人的貓!


    “君君!”


    想著,宋念君的母親,萬月香端著一碗稀粥和一個饅頭走了進來,身後的青年,是宋念君的哥哥宋念偉,手裏拿了兩個雞蛋,還有一盤榨菜。


    萬月香在她床邊坐下來,看著閨女蒼白的臉色,又抹起了眼淚。


    “君君,聽娘的話,先吃飯。”


    萬月香擔心閨女一心求死,再不吃飯不吃藥可怎麽辦。


    她閨女可是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的人,她一定要挽留住她!


    宋念偉歎了口氣:“妹妹,是哥哥對不起你,竟然找了這麽個對象,以後哥哥一定給君君找一個好嫂子,不然哥哥就不結婚了。”


    宋念君看了看萬月香,又看了看宋念偉,他們眼裏的善意以及對她的緊張和疼惜,她一一看在眼裏。


    她的母親萬月香是個苦命的人。


    宋念君生活在父母離異的家庭,父親是個渣,在宋念君五歲時,父親和村裏的一個寡婦苟且,要和母親離婚,父母忙著離婚,根本沒管發高燒的宋念君,以至於傷了語言神經,成了啞巴。


    後來,母親和哥哥他們才知道,原來父親早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那個寡婦的大兒子,是父親的兒子。


    離婚之後的母親,回了娘家,好在幾個弟弟是好的,願意收留他們。


    三個妗子雖然各自有想法,但是礙於姥爺在,也不敢吭聲。


    在姥爺家生活了十來年,萬月香娘仨也學會了如何小心翼翼地生存。


    特別是萬月香,為了自己的孩子,幾乎是包攬了家裏的活計,還不忘掙工分,為的就是弟弟弟妹能夠善待她的兩個孩子。


    長年累月的勞累,讓她一個四十歲的人,看起來像是六十多歲。


    宋念君看著床頭邊的饅頭和雞蛋,心裏不是滋味。


    在這個年代,這些可都是稀有的東西,母親卻拿給了她。


    可見母親和哥哥多愛護她這個人。


    她低下頭不再看萬月香,陷入了沉思。


    宋念君本人已經自殺回不來了,她隻好背負起這個家的責任。


    既然我占用了你的身體,那我便護你的家人一生。


    宋念君抬頭,朝母親和哥哥笑了下,像他們打手勢:娘,我以後不會再想不開了,我會乖乖聽話,孝順你,照顧你。


    萬月香和宋念偉是懂得她的手勢的,看到她想開了,萬月香哭著抱住她的脖子,“我們家君君最乖了。”


    宋念君回摟住母親的腰,無聲的安慰她。


    最後,雞蛋和饅頭宋念君都沒有吃,而是讓母親去拿了兩個窩窩頭。


    母親在這個家已經夠小心翼翼了,饒是這樣,還要被二妗子冷言冷語,如果她把家裏少有的白麵饅頭和雞蛋吃了,二妗子又要鬧了。


    萬月香又是一陣心疼,閨女懂事了,知道為她著想了。


    “君君,咱不吃完,就吃一個雞蛋,其他的我送回去。”


    閨女需要營養,隻是一個雞蛋,最多也就是再多挨弟妹一次罵而已。


    宋念君搖了搖頭,給她比劃著:娘,我胃不舒服,不能吃的。


    萬月香這才作罷。


    **


    安撫好母親和哥哥,吃過飯,又乖乖喝了母親給她熬好的藥,便躺下來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這裏是江溪村紅旗生產大隊,也是當年她的主人席白澤下鄉做知青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讓她穿越到了這裏。


    現在是七五年,主人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按照宋念君的記憶,紅旗生產大隊還沒有知青的到來,她的主人還沒來。


    一切都還沒開始,她隻能先把主人的事情緩一緩,再時刻關注一下知青下鄉的消息,在主人下鄉的第一時間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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