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蛋糕誰也沒有心情吃,他最後對我說道:“你回去吧,晚上不是說還要查寢嗎?不要被學校抓到了。”我很想陪陪他,哪怕他在一旁打遊戲,我就這樣看著他也好。但他很顯然已經不需要我。兩個人之間所創造出來的氣氛有些尷尬,我想彼此靜一靜也好,於是我點點頭,轉身回去了。


    夜晚的星塵在沒有燈光的後校區很明亮。我忽然記起那晚我和顧羅在羅餘的鄉下看星塵的場景,顧羅是飽含深情的,他是一汪湖水,想滋潤我荒原一般的生命。但我的荒原好像在慢慢消耗掉他的深情,他的熱心。我想不通是哪裏出了問題,我想好好反省,可我沒有時間,沒有精力。繁星無言,它們有沒有看到我的內心?我特別想請它們轉告顧羅,真是對不起。


    清晨七點半鍾,顧羅發來留言,說自己下午要去漫畫社參加活動,所以改票早走,讓我不必去送他。顧羅不善早起,高中的時候沒有重要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踩點到教室。七點半留言,大概是已經走了,趕上早上九點的火車。


    我隻為顧羅的不告而別傷心了半分鍾。接下來,如何賺足這個月的生活費及購置一部手機的費用,就湧向了我的腦海,占據了我的思想,我沒有多餘的空間去思考顧羅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懊惱是懊惱的,甚至於是悲傷的,悲傷於活在這個世上,悲傷於如此困頓地活在這個世上。漸漸苦味湧上舌尖,我感到胸悶難受,長長呼吸了一口氣,擦了一把臉,看著鏡子中憔悴的自己,我甚至於想打碎鏡子。


    鏡子是宿舍集資買的,在拳頭揮向鏡子的時候,我停住了。賠不起。


    在我一籌莫展瀏覽留言、查看班級群消息的時候,忽然看見向威威更新了動態,她買了一部車。


    在車的知識上,我十分有限。能看出那車是奔馳的商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在外觀上,這個車長得像個卡通玩偶,還有點搞笑,在形狀上來看,我隻是感覺這個車有點單薄,好像隻能坐得下一個兩個人似的。別的還沒有來得及細細看,它前頭挺立著的奔馳的標誌,太傷眼睛了。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幾乎在我點讚的一瞬間,向威威就發消息過來,道:“你還好好活著嗎?”死資產階級,我當然活著,現在還不敢死。


    向威威道:“我車怎麽樣?”


    “資產階級必將被曆史淘汰。”我道。


    “你就說咋樣。”


    “我不懂。”


    “我送男朋友的生日禮物。”


    還是那句話,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哪怕是白癡如我,都能看出這玩意隻適合女孩子開吧?哪個男孩子能開一個玩偶車出門去逛?宋寧?宋寧大男子主義那麽重,能收才怪。


    “挺好的,特別好。”我說。


    “英雄所見略同。”向威威還帶上一個大拇指的符號。


    “有個事兒想和你說一下。”我準備下線去尋求溫飽的時候,向威威又突然說道,“我爸分公司假期要搞一個什麽展銷活動,要找倆人搞現場,可能還要兼職其他一點打雜什麽的事情。我尋思你假期也沒事,來幫忙嗎?”


    真是天降好事,簡直就是白送錢,為什麽不去。


    “可是這個活動在平成市新城區,特別遠。雖然包吃包住,但你假期可就回不了家啦。”向威威道。


    “好人好報,謝謝你了向威威。”


    “我是謝你眼光好,別人還都笑我買的車不好呢。”


    向威威很快就把地址和聯係人發過來,順帶著,她又說道:“下午我要去搞兼職,你要有啥事情給我留言吧,我接不了電話。”


    一個買奔馳車送人的富家女,要去搞兼職,真是對我的諷刺。我道:“你兼職財神爺,給別人撒錢去嗎?”


    向威威道:“你忘啦我和你一起啃麵包的時候嗎?我也有困難的時候。我的車是分期買的,往後這每個月都得三四千塊錢的按揭,不兼職難道問我家老頭子要嗎?”


    我心裏狠狠罵了一句髒話。我道:“兼職那麽苦,你能幹得下來嗎?”


    “可不是!”向威威道:“穿著那種超級醜的禮服裙子,在台上傻笑一整天才五百塊錢。有錢人真是可恨!”


    草擬嗎。我站在電腦城傻笑一整個月底薪才五百塊錢。


    “打擾了向威威,你快去賺錢吧。”我憤恨不已地在鍵盤上敲出這些字,表露出一個窮人對一個不知足的富人的羨慕嫉妒恨。


    臨近期末,我也不敢跑得太遠,最終還是在學校的蛋糕店做了一份一小時五塊錢的兼職。雖然便宜,但是很輕鬆,來來往往都是有禮貌的學生,不必擔心有特別刁難人的客戶,工資也可以周結,這很快就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是一份很好的工作。因為向威威介紹了很好的假期工作,解決了一部分經濟困難,我竟然少有地感覺到了輕鬆,甚至於最近幾天都睡得很好,精神也好了許多。


    在我拿到第一份工資的時候,第一件事是去買手機恢複我的電話卡,因為沒有手機,很多事情都不好辦。開機之後,因為信息和未接電太多,手機差點就因為卡頓而爆機。


    未接二十九,顧羅。未接三,許諾。未接三,蘇煥。未接十幾個來自同學、社團、垃圾廣告,所有的社交軟件信息不可數,短信倒是沒幾個。


    顧羅最近一次電話是在一天前。在我生日當天夜裏七點多,他也打過電話,那時間應該是我從酒店出來的時間,我想那時他應該想要叫我回去,可是我沒有接到。這也許是他第二天不告而別的一部分原因。


    我給顧羅返打過去,他在靜音中,或許是在考試或者打遊戲吧。我想他不是故意不接我的電話。


    給許諾回電話,相互告知一切安好,也沒有什麽大事。歲月大抵就是如此,我的一切都在苦難中蠕動,但也得好好活下去,牽掛著的人還沒有長大,我怎麽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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