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島。


    玄河、腓烈特、冥晧處在三片區域,都在向麾下武者來講明最新的局勢,準備待到神恩大陸進入陌生域界後,安頓麾下好好修煉。


    那些人,分別修煉死亡、屍力、禦魂奧義,以前分散在荒域各個區域,暗中為玄河三人做事,收集資料,是他們的後備的力量。


    變化悄然間來臨……玄河看向麾下武者,忽然留意到他們額頭的血色印記,一點點的消散,如被塗抹掉,這場景極為的詭異。


    然後玄河留意到麾下看他的目光,同樣變得奇怪驚悚,他下意識取出一麵鏡子,看著鏡子內的自己。


    眉心中,那血色印記奇妙消失。


    玄河心神驚顫,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立即棄下麾下,找腓烈特、冥晧聚集,要弄明白狀況。


    同樣的場麵,發生在每一個嗜血一脈武者身上,任何擁有血色印記者,眉心的烙印都在消散!


    玄河震動、冥晧、腓烈特也大驚失色,就連楊青帝、血魔、費蘭一眾人,也都惶惶不可終日,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這是對未知的恐懼。


    一道道身影穿梭著,紛紛聚集在不死島一片區域,那些人原來都是屬於嗜血一脈,不論他們接受的傳承是由嗜血給予,還是通過禁地血海內傳承之島得到,他們眉心中都有同樣的印記。


    這一刻,所有人眉心印記都消散了,發生了什麽?


    血魔、楊青帝、費蘭、莉安娜、卡托等人,眼見玄河、冥晧到來,發現他們同樣沒了印記,都愈發的惶恐起來,“到底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大家的印記,全部都消散了,老天,不會出現什麽驚天變故吧?”卡托叫嚷著。


    不遠處的峭壁上,德庫拉凝神望著玄河眾人,看著他們眉心印記消失,內心也充滿疑惑,遠遠看向那石岩沉寂的小島。


    已經半月時間過去了,半月時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德庫拉思量著,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擔心起石岩身上會出現意外。


    在嗜血一脈眾人驚懼不安到了極點的時候,石岩的身影,如由空氣凝結而成,奇妙的在眾人中間閃現出來。


    玄河眾人立即將他圍住,臉色急切,張口便欲追問。


    “有沒有一種輕鬆的感覺?”石岩率先笑道。


    玄河、冥晧、腓烈特給他這麽一說,都突然愣住了,他們在那印記消散了,內心充滿巨大的恐懼不安,倒是沒有仔細感受別的微妙細節。


    石岩一提醒,他們凝神去體悟,都神情微震。


    他們都生出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仿佛束縛靈魂的一道枷鎖,就此徹底被解開了。


    很多人都心生自由,覺得呼吸的空氣仿佛都比前一刻要清新自然,甚至有一些境界被困很多年的家夥,有一種振翅高飛,要突破境界瓶頸的感受,這讓他們驚喜若狂,全部目光灼灼盯著石岩。


    他們迫切的需要一個解釋!


    “那印記,是嗜血當年以秘術凝煉而出,和虺、噬麾下額頭的印記類似,但卻沒有約束你們靈魂,讓你們與他一道隕滅的效果,相比較噬、虺而言,嗜血要仁慈太多。”


    看著他們,石岩娓娓道來:“那印記,也有一些奇妙效果,他能通過那些印記,知道你們所有人的動向,知道你們的位置,你們的生死,甚至知道你們的想法,也是一個隱形的牢籠,束縛你們所有人。”


    眾人臉色都陰鬱下來。


    “以後不再有了,在印記消散那一刻,你們徹底自由了。”石岩笑了笑,“他最後一縷殘魂消散後,所有印記都灰飛煙滅,以後你們不能從我這裏得到能量饋贈,但失去束縛,你們的天空更加廣闊,境界的突破會變得容易,算是有利有弊吧。”


    “自由,比額外的能量積累更加重要!”玄河率先表態。


    “生命重於一切!”腓烈特也點頭。


    “他……那殘魂,難道沒有將你奪舍的意圖打算?”冥晧幽幽道。


    石岩沉默了一下,說道:“沒有,他最後的遺言,隻是讓我煉化噬和荒,他的存在和悲劇的一生,完全是噬和荒鬥爭的犧牲品。他自知他即便將我奪舍,因為他靈魂的局限性,也難以徹底戰勝噬和荒,所以主動放棄這唯一的可能,以自身徹底隕滅為代價,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由我來實現他畢生都實現不了的目標——毀滅噬和荒!”


    此言一出,玄河、腓烈特、冥晧都臉色消沉,唏噓感歎,為嗜血的真正消散而惋惜。


    一代霸主,睥睨荒域萬年的不世強者,最終舍棄最後一絲重生可能,將希望寄托在石岩身上,由石岩來達成他的夢想目標。


    “從今起,你們失去靈魂束縛,可以追求奧義的至深境界,當然,你們需要力量的積累,你們突破的時間將會變得漫長。”石岩道。


    玄河等人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了事實,都露出笑容。


    ——他們似乎更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時間如流淌的溪河,從不停歇,一直向前。


    神恩大陸在虛空亂流內逐漸朝著域門靠攏,來到這裏的武者,被分配在不同的島嶼上,各自修煉著奧義,各自在安居樂業的生活。


    在這段時間內,石岩放棄了一味苦修,他走出了無盡海,腳步出現了幽雲之地,在神州大地,在暗磁霧瘴,在大陸的邊沿之地,在海洋的盡頭。


    他見過很多人……在幽雲之地重見了穆語蝶,可喜的是穆語蝶恢複了清麗的模樣,她勒破束縛壽命的境界,她有了更加悠長的生命,也有了更廣闊的未來。


    隻是時隔多年,穆語蝶雖境界突破,但是與他相比,已經是天壤之別,他隻是如老朋友一樣,和穆語蝶敘敘舊,說說當年的邂逅,說說往昔的故事。


    僅此而已。


    在神州大地上,他去了冰帝城,見了在冰帝城修煉的冰晴彤、寒翠、霜雨竹、冷丹青四個成熟嫵媚的女子,她們四人在冰帝城修煉境界,時而探討奧義的時候,提起她會真心歡笑。


    他在冰帝城住了一段時間,給了四女生命中又一段終身難忘的燦爛記憶,然後飄然而去。


    他還見了暴驁、桀棘這兩名魔族族長,和他們把酒言歡,將自己對奧義的見解言明,給暴驁、桀棘開啟一扇全新的境界之門。


    他在永夜森林和炎龍、烈炎金獅也見了,並且帶來了天妖族的修煉之術,給了他們未來的方向。


    他的身影在大陸每一個角落都出現過……這大陸一草一木一花一景,人間百態,眾生萬象一一被他看過,想過,被他記著心底,這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他透過這個世界,去想他將來始界內的變化,想內部的自然規則,想生靈出現後的神奇。


    他通過感悟眾生,體會真實世界內的萬物變幻,來去想始界往域界蛻變的關鍵。


    神恩大陸往域門而去的速度不快不慢,他也沒有刻意催發力量提速,就這麽安靜的,在大陸上走動著,觀看萬象,一晃又是十來年。


    這十來年,他完全停止了神力的聚集修煉,停止了奧義的追索,隻是在四處走動,在凡人酒肆內飲酒,在山林深幽處餐風宿露。


    直到有一天,希羅、蔓蒂絲一同出現在他麵前,那是凡人一個很小的國度,在一個很普通的酒樓……酒樓處在熱鬧的街區,靠著窗口能看到街上人流如織,能聽到所有喧囂。


    他倚在窗口,喝著酒,醉眼惺忪的望著嘈雜的街道,看著平凡熱鬧的生活,還不到吃飯的時間,酒樓內隻有三三兩兩幾個食客,在說著生活中的瑣事。


    掌櫃的在櫃台百無聊賴的翻著賬本,時不時瞥一眼窗口的青年,這青年最近三個月,天天在此喝酒,天天都在一個位置,一坐就是大半天,青年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卻像是經曆了人間百態,背影說不出的蒼古深幽。


    “蹬蹬蹬!”


    輕快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一個相貌秀麗的女子,帶著一名丫鬟上樓,那女子氣質溫柔典雅,一身青翠長裙,體態嬌好,她過來後就帶著丫鬟在青年後方坐下,眼眸有意無意的瞥向青年。


    掌櫃的看女子一眼,心中暗歎,他知道這女子是城主的女兒,出身尊貴,也知道這女子對那青年頗有心思,所以最近時常光臨酒樓,他也知道那女子臉皮子薄,在等待青年的主動搭訕。


    可惜那青年從沒有交談的意思,每每讓那女子失望而歸,但那女子並不生氣,第二天又會帶著丫鬟過來,喝和青年一樣的酒,點著一樣的菜式……就連時常來酒樓吃飯的許多食客,都能看出女子的心思,可那青年仿佛太遲鈍,始終沒有多言一句。


    同樣的一天,同樣的場麵,青年漠然端坐,俯瞰著窗口下的人生百態,沉默不言。


    少女帶著丫鬟,在他身後坐著,明眸凝視著他的側臉,看著他的落寞背影,心中說不出的酸澀。


    “他到底經曆過什麽?”


    女子在心底暗暗的輕聲低語,一向多愁善感的她,越想越是酸楚,仿佛連眼眶都要漸漸濕潤。


    突地,兩道光閃過,一個小女孩,和一具白骨,如鬼魅般在青年身旁突兀出現,那白骨突然口吐人言:“石岩,就快到荒域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仿佛永遠冷漠的青年,首次露出淡然笑容,在酒樓雞飛狗跳的驚叫惶恐聲中,他站了起來。


    他終於回頭,第一次看向那在身後坐了一個多月的女子,“謝謝你的垂青,可惜我們沒有緣分,這枚丹藥贈給你,服下它,你能青春永駐,至少有五百年壽齡,哎,有緣再見吧。”


    輕歎一生,他和小女孩和那一具白骨,化為三道虹光,破天而去。


    女子捏著令整個街道都幽香起來的丹藥,看著那天際三道虹光漸行漸遠,眸中內淚水悄然滲出,一時間竟然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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