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跟著出去,果然看見幾個家丁帶著她要的東西來了。


    她把藥鼎放在最南邊的那一間,看了又看,通風散煙還要門窗全開才行,不過也能將就。


    中間那一間開著大門,溫涼在這裏擺了兩個架子放些瓶罐藥材,還將臥房裏不常用的矮桌席子挪過來也就差不多了。


    治愈最北邊連著溫涼書房的那一間做什麽用,她還沒想好,也就先空著。


    “這是做什麽呢?半晌時就看見這院裏搬來搬去的,世子讓我來看看,順便叫二小姐去用午食了。”


    溫瑾身邊的梓秋過來看著屋裏院子裏到處亂遭遭的。


    “兄長已經醒了?”溫涼這邊也已經弄的差不多,她要的藥材,溫五也已經讓人給她帶來了。


    “時辰差不多了,二小姐快去吧,這邊我來收拾。”梨阿婆笑眯眯的推了推溫涼。


    溫涼跟著子秋便走了。


    等到用了午食,溫涼鑽回院子,開始擺弄藥材。


    有的要細細磨成粉,有的要上小爐子熬出汁子。


    梨阿婆在一邊幫著她打下手,並不多話,時不時讓看看溫涼手中的活計是不是她要的。


    到了傍晚溫涼又出去吃了晚食,溫王爺夫妻問起她的藥室,笑她成了家裏的小大夫。


    溫涼笑了一下,匆匆吃完飯就又鑽了回去,這一晚上都沒有回臥房去,東廂房的燈一直亮著,梨阿婆勸了幾句見溫涼全作耳旁風也就沒有再勸。


    她隻看著小姑娘圍在要鼎邊上,一爐又一爐的把煉廢了的藥渣取出來,細細的看了之後,接著來。


    溫五也說,煉藥之人首先在三九之月選了良辰吉日開爐,這裏邊的路數與她前世修行界是一樣的。


    寶地指的是有靈脈的地方,良辰吉日是靈氣最旺盛的時候,燃咒燒符是為了不止護爐陣法,而懸間置鏡選的都是靈氣充裕的寶貝,用來壓陣眼。


    可是如今溫涼靈識未開,虛府也遲遲用不了,上一世輕輕鬆鬆的事情,這一輩子卻如天塹一樣難以觸及。


    溫涼一爐接一爐藥的煉廢正是因為沒有靈力即使簡化了藥材在丹爐之內提煉精華的步驟,也沒辦法讓藥凝聚,最後隻能煉廢。


    反倒不如熬了湯藥直接灌給溫瑾喝了完事。


    夜過子時,溫涼手邊準備了十分藥材,也就剩下兩份,她撇了撇嘴,心思低落的步出屋子,站在院中看著天上斜綴的一彎弦月。


    梨阿婆跟出來給她穿了一件披風:“屋子裏爐子熱,你出了一身的汗,哪裏敢就這樣出來見涼?”


    溫涼露著整齊的牙口笑給梨阿婆看:“我身強體健不礙事。”


    但也沒有拂了梨阿婆的好意,乖乖穿著。


    “阿婆你先去睡吧,我練劍。”


    梨阿婆也看出來溫涼心情不好,這孩子不是在她身邊長大,平白多了那些坎坷經曆,心思沉的很,有時候與明明大她兩歲的世子站在一起,她才更像是長。梨阿婆心裏隱隱抽疼難過。


    小時候那樣甜軟乖巧的孩子,是她沒有看牢給弄丟了,好在還能找回來,幸好這輩子她還活著的時候找回來了。


    梨阿婆到底拗不過溫涼,給她取了佩劍,就先回屋子去了。


    隻剩下溫涼站在院子閉目凝神許久,仿佛是睡著了一般,


    不知過了一刻鍾還是一個時辰,溫涼身子沒動,隻是右手快速抽出劍來,穩穩刺出。


    頓了頓,又是一劍,這次她的右腳也跟著往前踏了一步,緊接著劍影練成一片閃爍的銀光,劍刃劃破風的聲音呼呼作響。


    梨阿婆站在窗邊看著,又驚又訝,眼中異彩跟著閃爍。


    她分不清當年的事情,是虧欠了溫涼還是成就了溫涼,但她清楚的記下了此夜月下,溫涼舞劍的身影,宛如驚鴻。


    溫涼感受著風拂過劍身的阻力,感受著月光落在身上的清涼……


    她依舊閉著眼睛,仿佛已經身在雲端,她的耳朵聽著風的聲音,樹葉的聲音,聽著露水打落到花草上的聲音,聽著蟲子的鳴叫生,遠處更夫的走路聲,以及喧囂的銅鑼,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溫涼十分的急切,她曾站在雲崖之巔俯瞰凡俗眾生,即使沒有脫俗,卻隱隱窺見天道浩渺,宇宙無極,而現在她連平凡的野狼毒蛇都對付不了,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也就沒有資格擁有其他,比如家人,比如親情,比如因果。


    人是會患得患失的,如果從不曾得到過,從沒有看見過,她還可以容忍流浪,隨意落腳就隨意生長,可那天她昏死在山路上,溫氏夫妻將她帶回來,信誓旦旦要讓她做他們的女兒。


    那個時候溫涼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待傷養好轉身離去,或許將來某天,還了這一分人情。


    可能當時溫王妃眼睛太好看,又或者是她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亦或者是她傷的太重,到底是有些不清醒。


    溫涼答應了,心裏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憧憬,想做一次有家的人了,她兩世失孤無父無母,似乎老天都在刻意針對著她,讓她活的格外辛苦,如萍如蓬的漂泊了三百多年,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跟她說喜愛。


    從來沒有人誇過她是天縱之才,也從來不會有人心心念念給她做衣服。


    不會有人怕她冷怕她病;不會有人縱容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會有人跟她講她的家會護著她;不會有人溫軟的對她笑,也不會有人對她懷著期待;更不會有人看她的眼神裏全是慈愛……


    前世,她是人人喊打喊殺的魔道妖人,是師父想利用,師兄弟嫉妒排擠栽贓嫁禍隨意就可以欺淩的人。


    溫涼一招一式慢慢的回憶著,前世種種從她眼前劃過,如水月鏡花,如流光走馬,他記起很多自己都以為已經忘記的小事,也記起仿佛隔了好多年沒有再修煉過的術法。


    記起他在人潮中殺出一條血路,九生劍法生生變成九殺……


    漸漸地跟隨劍術的招式,溫涼就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已經勾動天地間的靈氣綿綿不絕的進入溫涼的身體開始洗滌她骨肉裏的雜質。


    等到她清醒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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