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初,大河村


    四月份的大河村基本是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可以形容的。一片綠油油、生機勃勃的景象。隻是一眼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本來朱姝他們是不打算回大河村的。畢竟魏忠賢一直對武林虎視眈眈,再加上天下樓還需要她和宋黔支撐。所以回大河村並不是一個好的主意。


    但是誰知道魏忠賢自從派人在開封去沒找到他們的蹤影就消停了之後。他們倒是足夠的詫異。而到年關的時候,他們發現魏忠賢還真的就像是把他們忘了一般時,他們也跟著朱曉凡等人回了大河村。


    至於天下樓,朱姝現在采用的是如白蓮教一般的暗裏聯係之法。如果一直不去尋著,可能那天下樓的弟子就徹底要平凡的過一生了。


    不過於當下而言,這事卻並不重要。因為現在武林主要是奇缺力量。故此,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防止魏忠賢偷襲和不斷的積蓄力量才行。至於其他的,都可以放上一放。


    沐坤等人的死讓朱曉凡等人一時之間有些難以釋懷。但是看著沐坤的墳堆安靜的守在許夏兒身旁的時候,他倒是也認了。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死木頭在情愛這方麵還真是讓我羨慕。


    宋傑乾夫婦和許木夫婦是在十月份的時候被送回的大河村。畢竟他們沒了武功,要在短時間內趕回大河村卻是不容易。不過這失去了武功的四人倒是沒有任何的不痛快。相反,他們的臉上甚至是心裏都寫滿了不在乎。


    於宋傑乾夫婦而言,他們本就上了年齡。雖然沒了內力,但是一直注重身體的他們再活個十來年並不是什麽問題。再者說了,能和喜歡的人白頭到老甚至是一起入棺材,他們二人還有不滿意的?


    而許木夫婦呢?這個其實完全就不用說。因為他們二人雖然是實打實的武林高手。但是這一輩子基本上都是待在大河村與山、與地、與河打著交道。說什麽田舍農的話,沒有誰比他們更像了。現在沒有內力之後,他們倒是自在了些。雖然不能替父親沐坤報仇,但是他們還有兒子沐濤。至於他們兩夫妻,隻看那被重新收拾出來的稻田和整理出來的農具就能看明白一切了。


    唯一剩下一個沒了內力又沒來大河村的人就是朱曉凡唯一的徒弟陳山。


    本來朱曉凡還以為他回遠城村去了。不過據天下樓的消息,陳山自離了順天和宋傑乾四人告別之後就一直沒有回遠城村去。


    陳山父母幾十年前就去世了,再加上他也沒有娶妻生子。現在遠城村就隻剩下他那叔伯兄弟的子侄,他倒是並不喜歡回去跟他們在一起待著。


    至於徒弟,陳山也沒有收。當然,是沒有收練武的徒弟。畢竟自他會了武功之後,知道的人也很少。所以,這半生時間他倒隻是收了很多學雕刻的徒弟。


    與宋傑乾他們分別的日後,陳山說他要去南直隸,尋他徒弟給開一個木雕的門鋪。對於此,宋傑乾幾人知道陳山一心撲在雕刻上,也就不強求他跟著一起去大河村。


    前些日子,據天下樓弟子打探回來的消息說。陳山早已經到了南直隸。憑借他的手藝,他現在已是南直隸那些個權貴的坐上賓。於此,朱曉凡他們隻是點了點頭就沒再多問了。


    當一個普通的百姓,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沒什麽不好。就像許木一樣,本就想當個地地道道的農夫。當然,他本來就是農夫。


    而且朱寬厚覺得,在這種失去內力但是心中對於招式感悟還在的情況下,回歸心中的本初說不定還能使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層樓。不過這些事無論是許木或者是陳山自然是都沒想過,因為他們就隻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話說現在的大河村倒是熱鬧很多,上至七八十歲的老者,下至幾歲的孩童。是一個不缺。不過看著劉延和唐蘭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時,朱曉凡夫婦心中是無比的思念劫兒。畢竟這親孫子他們自己都沒看上幾眼。


    上官霞已經不止一次讓朱姝用天下樓的消息去打探劫兒身在何處,但是每一次,都被朱寬厚給阻止了。至於原因,朱寬厚說的很明白。因為他還要去找魏忠賢報仇。如果現在冒失的去找劫兒,導致他被魏忠賢等人發現,這可是完全得不償失的事。


    話說回來,朱寬厚現在可是鐵了心的想去找魏忠賢報仇。看他每日提著一壇酒就在那瀑布下麵練劍的身影,眾人看著直無奈的搖搖頭。


    魏忠賢的實力太強了,以朱寬厚目前的實力看,完全是螻蟻撼樹。但是朱寬厚不在乎。而沐濤呢?同樣不在乎。沐濤現在練刀可是比以前認真太多了。因為他要替自己的爺爺報仇,心中有仇恨,自然是能下死功夫。


    伍榕也在大河村待著。倒不是因為朱曉凡是她師兄的原因,而是她徒弟唐蘭的孩子在大河村。作為奶奶一輩的人,她心中可是相當喜歡這個孩子。


    她一生未嫁,更別說什麽生孩子了。所以他早就將唐蘭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衣缽傳人。雖然宋黔是有些不願意的,即使是朱姝,麵上也有些不好看。但是在朱曉凡和宋傑乾兩人的眼神示意之下,他們卻是不得不同意了。


    多學一點比什麽都好。要是這孩子以後用毒的水平能和伍榕比肩,那再加上宋黔等教的武功,朱姝等教的智慧,那這孩子未來的成就可是不可限量啊。


    ……


    這一天,應該是四月初五初六吧。朱姝正在院子裏晾曬衣服,宋黔提著刀就從遠方掠了過來。


    現在,整個大河村對於朱曉凡一大家子人什麽能飛簷走壁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他們還有些向往。


    當然,這都是旁話。


    見著宋黔回來臉色有些怪怪的,朱姝連忙上去問道:


    “黔哥哥,你怎麽了?是天下樓出事了嗎?”


    “沒有。”


    宋黔搖了搖頭,將一封信從懷裏取了出來。


    朱姝麵色疑惑的打開了信,隻是看了眼,臉上的表情竟然和宋黔沒什麽區別。隻是比之宋黔,她的眼神要更加的深邃。


    “這消息確切嗎?”


    “嗯。雖然皇帝掩藏的很好,但是事情還是傳了出來。”


    “嗬嗬,果然,這皇帝還真不一般啊。也是,能當上皇帝,哪個又會是真正的普普通通呢?”


    朱姝笑了笑,卻是突然一下就將信收了起來。


    她又道:“黔哥哥,朝廷追殺那阿都阿耶的事你沒有給伍榕前輩說吧?”


    “額,我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伍榕前輩。”宋黔有些麵色尷尬的答道。


    “你給伍榕前輩說了?”


    “不是我要給她說,是她看著我支支吾吾就硬要問。”宋黔撓了撓頭,實在是不知道怎回答。


    “也就說伍榕前輩已經知道了?”


    “嗯。”


    “不行,得讓我哥去攔著伍榕前輩。”


    “伍榕前輩已經走了。我是在回大河村的路上碰著她的,她本來是準備去光州城給承兒買些布料回來做夏衣。”


    承兒是劉延和唐蘭孩子的小名。是朱姝想了好久才定下來的名字。


    朱姝一聽宋黔的話不由急了,道:


    “不行,朱由校既然鐵了心想殺阿都阿耶,那伍榕前輩去了也沒什麽用。隻能是去送死。黔哥哥,馬上安排人去暗中打探伍榕前輩的行蹤。我去山裏把爹和哥叫回來。”


    誰知朱姝說著才準備一動身,宋黔卻是一把就將她拉住了。他道:


    “姝兒,伍榕前輩臨行之前給我說了。這是她自己的事,那阿都阿耶是她一生放不下的牽掛。她讓我們不準出手,她要親自去看看那個讓他等了五十多年的人這次會不會信守承諾。如果他們活著,她會回來的。如果她死了,她讓我們把她床下的五毒經和她這些年總結出來的五毒心經交給承兒。並且讓承兒在五毒經圓滿之時繼任五毒唐門的掌教!”


    宋黔話音落下之時,朱姝也不由陷入了沉默。她自是知道伍榕和阿都阿耶的事。因為伍榕給唐蘭說過,而唐蘭又和她說過。


    對於一個等待了五十多年的人,朱姝心中肯定是不知道伍榕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因為她現在都還沒有活到五十歲,更別說等心上人五十多年了。


    不過那種滋味一定不好受。因為宋黔每次離開她時,她的心中都是空落落的。猶記得當初宋黔為了做出一番大事而去遼東參軍那幾年,朱姝可以說是每日每夜都睡不著。她無時不刻不再為宋黔擔憂著。而這,還是基於她有盼頭。


    伍榕和阿都阿耶就三個月的情緣關係。一個情竇初開,一個風華正茂。一個是伍毒人衣缽傳人,一個是下任蠱王。隻那麽三個月,以及分別時的一句話。伍榕竟然死心塌地的等了阿都阿耶五十多年。


    朱姝很佩服伍榕,她甚至覺得伍榕有些傻。但是當她每每見著宋黔歸來,念著和宋黔久別重逢之後的欣喜。她突然明白了。愛情這種事,哪有傻不傻,隻有願意與不願意。


    如果真的有一個人值得你等一生,那即使是等到了海枯石爛你也會等下去。如果一個人不值得你等,你心中已經失了盼望與想和他白頭的心時,你可以扭頭就走。於他,心中再無什麽牽絆。


    這就是愛情。可以轟轟烈烈、肝腸寸斷、愛得死去活來、天塌地陷。也可以愛得果斷、直接。


    因互相傾心而往,而相伴一生。


    因心不在而止,如紅線驟斷。


    在一起時共繪未來。


    離開時不問東西。


    ……


    應該是四月十幾的時候,自知帶不回自己兒子屍首的鬆井元生帶著這幾年從大明籌到的黃金白銀以及火藥之類的就準備返回日本。


    在大明這幾年裏,他已經為天皇籌到了幾萬兩白銀。工匠什麽的也不在少數。他現在很想回日本去看一看,天皇是不是已經恢複了權勢,不再受到德川家的挾製。


    站在海邊上,看著正在裝船的一個接著一個的木箱子,鬆井元生覺得自己是一個無比稱職的武士。因為他答應為天皇所做的一切都做到了。


    在海水一下又一下拍打著海岸的時候,鬆井元生的眼中似乎早就看見了海水另一岸的故土。如果不是為了武士榮耀,如果不是為了鬆井武館一直延續下去。他怎麽回帶著自己的兒子來這中原大地冒險?


    不過還好,一切都結束了。除了自己的兒子。


    鬆井元生在心裏自語著。腦海中是回去之後去帶著鬆井武館更上輝煌。


    可是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那些正往船上裝的箱子卻被那些抬上去的力夫一個接著一個的抬了下來。見著此,鬆井元生不由連忙準備下去阻止。但是誰知道就在這時,一道火銃聲響起的同時,他的大腿直接就被一個火點子給打穿了。


    鬆井元生一下撐著武士刀半跪在地上。與此同時,雷洗帶著幾名火銃手就出現在了鬆井元生麵前。


    “跟了你這麽久,竟然真的同黨也沒有。真是讓咱家失望啊。”


    雷洗搖了搖頭。看著還緊緊握著武士刀的鬆井元生,他的臉上滿是譏諷。


    “你們一直在暗中跟著鄙人?”


    “不然呢?如果不是要看看你有沒有同謀,咱家早就把你殺了。至於現在,這白銀你可別想帶回你們倭寇老家了。咱家得給陛下帶回去。”


    雷洗說話之間,那船上竟然立馬出現了數名錦衣衛。看著那些錦衣衛,鬆井元生終於明白那些力夫為什麽要把東西往船下搬了。


    “原來鄙人不過是你們皇帝故意放掉的誘餌。既然如此,那鄙人唯有一死以保武士尊嚴。”


    當鬆井元生發現退無可退,隻有一死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出手,反而是一把抽出了剖腹的短刀。隻見他一下插到肚子裏,毫不猶豫的就橫著拉了一刀。


    不過這一刀下去之後,鬆井元生並沒有立刻死去,隻是很痛苦的在地上抽搐著。見著他這模樣,雷洗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是麵帶可憐的看著鬆井元生,道:


    “看你要死了,咱家就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之前魏公答應給你的白銀並沒有送到日本,而是送到了福州。”


    “你……你說……什麽?”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點魏公比誰都清楚。好了,你自己堅持吧,咱家殺了阿都阿耶後還得回京複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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