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對於傅燮擔任護羌校尉與盧植、趙普兩人有不同的意見。


    他和傅燮也有交集,兩人曾跟隨皇甫嵩一同在汝南和東郡等地平定黃巾之亂,他沉吟了片刻,“傅尚書雖好,若有鄧將軍在世,那就再好不過了。”他並非對傅燮有意見,隻是覺得傅燮其人剛正不阿,常對自己和身邊的人有嚴格要求。這固然是優點,但未必適合管轄如今的羌人部落。


    曹操所提的鄧將軍正是漢章帝元和年間的護羌校尉鄧訓。


    趙普對傅燮的了解其實有限,大多時通過史書的記載,他入京之後一直在漢靈帝劉宏的左近,還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傅燮。


    不過他明白曹操的憂慮所在,傅燮大體上應該是一個對自己和身邊人都有極高要求的道德君子一般的人,他才華出眾、出身傅氏名門,又通武略,《續漢書》記載:“燮軍斬賊三帥卜巳、張伯、梁仲寧等,功高為封首。”


    可見如果他在任上羌人發生暴動,他是有能力指揮所屬軍隊進行平叛的。


    不過曹操是擔心傅燮的性格或許不適合擔任此時的護羌校尉,要知道這時的羌人對於朝廷派遣的地方長官多半是有擔憂和警戒心的。


    傅燮性格剛烈,敢在朝堂之上怒斥司徒崔烈賣國當斬由此可見一般,他未必能夠妥善的,或者說是寬仁的處理兩族人的糾紛。


    可傅燮這樣的人都不行,如今朝中能擔任護羌校尉的,可就不多了。


    要知道像鄧訓這樣的視羌人如漢民的時代“聖人”曆朝可都不多見。


    鄧訓字平叔,南陽新野(今河南新野南)人,大司徒鄧禹第六子,生於公元40年,於公元92年病逝在護羌校尉任上,因功被封高密侯,其女鄧綏是漢和帝的皇後。


    出身士人門庭的鄧訓,少年時就很得人心,《後漢書·卷十六·鄧寇列傳第六》記載:“訓少有大誌,不好文學,禹常非之。顯宗即位,初以為郎中。訓樂施下士,士大夫多歸之。”


    永平年間(公元58年―公元75年),朝廷下令疏理虖沱河和石臼河,從都慮直到羊腸倉,漢時的漕運比陸運成本要低很多,出於節省財政的目的,想使這兩地之間通漕運。


    但負責此事的官員忽略了現實的情況,使太原郡的官吏百姓苦於勞役,連續多年沒有完成,漕運所經過的三百八十九個險要的地方,前後落水淹死的人不計其數。


    公元78年,鄧訓在朝中任謁者,所謂的謁者也就是皇帝左右掌傳達等事的近侍。


    當時鄧訓受命監理通漕運之事,他為官的原則是以人為本,經考察測算,知道此事難成,便把情況上報給漢章帝。漢章帝聽從其意,停止這一工程,改用驢車運輸,每年節省費用數以億萬計,保全和救活服役之人數千。


    之後適逢上穀太守任興想殺赤沙烏桓,烏桓懷恨圖謀反叛,漢章帝下詔命令鄧訓統率黎陽營的士兵屯守狐奴,以防烏桓叛亂。鄧訓安撫邊境地區的各族人民,使幽州地區百姓有所歸順、寄托的地方。


    在建初六年(公元81年),鄧訓提升為護烏桓校尉,這是他第一次成為總轄邊境外族事務的最高行政和軍事長官。當時黎陽營的老部下大多扶老攜幼,很高興地跟隨鄧訓搬遷到邊疆。鮮卑聞其威恩,皆不敢南近塞下。


    章和二年(88年),護羌校尉張紆繡誅燒當種羌迷吾等,由是諸羌大怒,謀欲報怨,朝廷憂之。公卿舉訓代紆為校尉。諸羌激忿,遂相與解仇結婚,交質盟詛,眾四萬餘人,期冰合渡河攻訓。


    當時的情況較為危機和複雜,此前小月氏胡人散居在塞內,能作戰的有二三千騎兵,驍勇健壯,每次和羌人交戰,常常能夠以少勝多。雖然他們是為異族,但漢人也時常收容並使用他們。


    燒當羌首領迷吾的兒子迷唐,另與武威種羌合兵共一萬多騎,來到塞下,不敢攻打鄧訓,先想脅迫月氏胡人。鄧訓帶眾護衛延誤了羌人的進攻,使兩方沒能交戰,眾官吏都認為羌人、胡人互相攻擊,對朝廷有利,用異族攻打異族,不應該阻止他們。


    但鄧訓不以為然,他以為眼下的情況是張紆不講信譽,羌人各部落才大舉行動,護羌校尉不屯守的兵力不少於二萬人,運送軍需品所花費的,耗盡了倉庫的錢財,涼州的官吏百姓,性命岌岌可危。追究胡人各部落不能滿意的原因,都是因為朝廷和地方官吏對他們的疾苦和困境不聞不問,乃至落井下石。如今趁他們處境危急,用恩德來安撫他們,定然會有用處。


    於是鄧訓下令打開城門以及他自己住處後園的門鎖,讓所有的胡人的妻子兒女進來,派重兵守衛。羌人搶劫沒有收獲,又不敢逼近胡人驍勇的騎兵,於是就退兵離去。


    由是湟中諸胡皆言“漢家常欲鬥我曹,今鄧使君待我以恩信,開門內我妻子,乃得父母。”眾胡人對鄧訓敬重有加,均歡喜叩首,願意聽從鄧訓的指令。鄧訓便撫養其中少年勇者數百人,以為義從,這也就是被漢朝廷第一批納入護羌校尉營的湟中義從胡。


    鄧訓對護羌校尉所轄製的羌、胡部落的恩情還遠不止於此,漢時羌胡的醫術以及習俗均較為落後,他們恥於病死,每病臨困,輒以刃自刺而死。鄧訓聽聞這等事之後,便把病重的人抓起,使醫藥療之,治好了一大批人。羌胡部落老少無不感激涕零。


    其他如羌胡困頓時,會用護羌校尉部多餘的錢財接濟羌胡部落等等不一而足,終使鄧訓之名在短短一年內響徹邊塞內外,叛羌首領迷唐的伯父號吾就帶著母親和部落的八百餘戶,從塞外來投降。


    在鄧訓經過幾次有計劃的軍事行動,徹底擊敗迷唐所部羌人之後,其餘所有部落都叩塞門前來繳納入質。於是鄧訓安撫、接納前來歸附的人,此時的他在羌胡人心中無異於是聖人一般的存在。


    以至於在鄧訓病死於護羌校尉任上,眾羌胡部落人人哀嚎,“鄧使君已死,我們也一起去死吧。”


    《後漢書·卷十六·鄧寇列傳第六》對這段有詳細的記載:“至聞訓卒,莫不吼號,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傿。傿歎息曰:‘此義也。’乃釋之。遂家家為訓立祠,每有疾病,輒此請禱求福。”


    像鄧訓這等思想覺悟跨越時代的人物,趙普自問在他所處的時代也並不多見,何況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後的漢靈帝年間呢!


    曹操想要鄧訓這等寬仁、弘義的人作為護羌校尉與他一同配合徹底平靖涼州,怕是很難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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