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arelronman!”


    你是真正的鐵人!


    隨著這高亢的一聲後,柯城腦子就一片空白,繼而栽倒在地……


    倒在了充滿鮮花和掌聲的衝刺甬道、黑色的拱形氣囊門下,倒在了鐵人三項世錦賽的終點線。


    柯城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他隻覺得一陣真實的虛脫感。這種感覺和邁過鐵人三項比賽終點線的感覺差不多。


    不錯,在十多個小時內,完成3.8公裏遊泳、180公裏自行車騎行,最後還有一個全程馬拉鬆的跑步,整整226公裏之後,人不虛脫才怪。


    現在,柯城除了腦子裏還殘留有賽場主播那一聲花式英文吼叫“youarelronman!”之外,周圍一切其實都很安靜。


    怎麽會栽倒呢?自己並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賽事啊?


    在柯城緩緩醒來之際,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個頭戴絨布瓜皮帽的老者,山羊胡子和老花鏡後渾濁的眼睛,倒是把柯城嚇了一跳。


    還不等他開口,老頭放開了掐在他人中位置的手,臉上浮起三分淺笑,說道:“柯少爺沒事了,沒事了……趕快來一口茶水,扶少爺坐起來。”


    他話裏透著輕快感,說話的腔調像是如釋重負。


    老頭邊說邊從床邊站起身往後一退,柯城看清他著一身青布褂子,外套了一件看不出什麽皮毛的馬夾。應聲上前的是一個小丫鬟,看模樣也就十六七歲左右,梳一條大辮子,齊劉海,眉清目秀,穿的也是斜襟花布衣。


    這都是些什麽人?我在哪裏?


    柯城不等丫鬟伸手扶自己,擺手讓她不必了。畢竟這小姑娘扶一個大老爺們,他還挺不習慣的。他多少還有些張惶,自己一用力支撐起身子,才發現是躺在一個雕花大木床上。


    這身上還蓋了厚厚的棉被,就剛驚惶擺手和起身這麽一下,被子裏稍一進風,冷不丁的自己還打了一個寒顫。


    這種虛弱從未有過,遠不是運動後的虛脫。身體輕得像是棉花一樣,沒著沒落的。如果再來一點風,好像能把人吹走。


    柯城沒再動,眼珠子倒是滴溜溜的轉著,他得適應這些光線,在沒著沒落中找點什麽。


    屋子還算明亮,隻是……那木製雕花窗欞、還有那些能看到的花架、官帽椅……看上去都有些年代了。


    好在,柯城的腦子還不如此虛弱,他很快看出,這些家具跟自己看過的舊家具展明顯不一樣,這些東西擺在那裏有靈氣,閃著光澤,並不像展品一樣暮氣沉沉的。


    難道……


    柯城瞬間就感覺腦子被雷劈了一下,心裏湧動起莫名的一種興奮。而且,心裏有些想發笑,是發自內心的想笑。


    難道……難道是重生這種好事讓自己攤上了?


    這能不比鐵人三項比賽刺激?能不比登珠穆朗瑪峰刺激?還有什麽翼裝飛行、高空跳傘……前世自己幹過再不可思議的事都比不了這一回吧。


    還在他遐想間,丫鬟把一盞茶也端了過來。


    柯城回過神,看著低眉順眼的丫鬟,這可是真實的場景啊,不是做夢,不是催眠。


    他靠在床頭,接過茶碗呷了一口,嗯!是瓜片的香氣。


    這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套路,你看這小丫鬟和大床,自己蓋的這綢緞被子……還有屋子裏一水的梨花木家具,那要是在二十一世紀,這得值點錢了。


    雖然,前世在都市裏,自己憑借才智,年紀輕輕就在富人雲集的別墅區,擁有了獨立的心理谘詢室。一邊優哉遊哉的品著咖啡,一邊聆聽那些有錢人的苦惱,感受著他們的焦慮,實現著自己的財務自由。


    財務上自由了,人就開始作了起來。玩了心跳玩刺激,柯城漸漸就迷上了極限耐力運動,什麽超級鐵人三項,超級越野……又燒錢又能把人累得半死。


    現在好了,終於作死了。


    想歸想,柯城對自己身體還是有蜜汁自信,他是不相信自己會因為運動而猝死。


    重生也許隻是一次機緣安排。


    在茶香馥鬱中,柯城適應著環境光線,繼續緩緩打量著房間的陳設。很顯然自己重生在了民國時期,屋內的家具倒是有些年頭了,像是從前清傳承下來的。還有那些說不出年代的擺件,各種瓶瓶罐罐……屋子中間像模像樣的擺有一個煙榻……


    煙榻?柯城心裏一顫,這東西可不是祥物。這屋子的主人難道是個抽大煙的家夥?會是我嗎?


    還沒走的老頭看柯城緩過了勁,仔細觀察了一陣他的氣色,這才笑著說道:“柯少爺,煙霞癖好是好,以後還是悠著點……”


    老頭睥睨了一眼小丫鬟,小聲道,“這和房事一樣,不要仗著虎狼之軀,就沒有節製。心裏貪字可不能有,得壓住了。好在你年輕已無大礙。你就先歇著,我寫個方子留在這裏,先把你煙毒減幾分下來。”說完,就向方桌邊走去。


    煙霞癖?


    老郎中看著呆若木雞的柯城,也沒計較他一言不發缺少禮數。畢竟在老郎中看來,這少爺可惜了,算是半個廢人了,要腦子完全清醒,還得有些時日。


    柯城被“煙霞癖”這幾個字衝擊著。他前世雖是一位心理谘詢師,僅做過精神科醫生,不過也知道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麽。


    民國時,“煙霞癖”是抽鴉片煙的雅稱。在那個鴉片煙盛行的年代,“癮君子”們給惡習冠之以風花雪月的名字,以免心生罪孽。


    腐敗的政府和愚昧的社會,一麵推行禁煙,一麵又視其為享樂。士農工商、販夫走卒,什麽階層的人都有抽大煙的,而多數人都也不以為恥。


    連老郎中剛才在規勸柯城時,都是把抽大煙跟房事相提並論。仿若,這不過是一件平常事。


    看來,那油光鋥亮的煙榻,堂而皇之擺在屋子中間,紈絝之氣已很分明了。


    怪不得自己身上蓋了這麽多被子還在寒顫,渾身綿軟不說,虛弱得跟一朵棉花一樣輕飄飄的,心裏還沒著沒落的。


    原來自己正被煙毒侵蝕著。


    就剛才,在鐵三賽場全力衝刺後倒下,這邊悠悠醒來,就完成了重生編碼和時空傳送……這麽高級的編輯過程,卻得了一副煙鬼的軀殼,讓人怎麽都覺剛才的興奮勁實在有些滑稽。


    一想到煙鬼口裏流涎、蒼白無力的頹廢樣,柯城心裏就急。他很想知道現在是一副什麽鬼樣子?這副軀殼究竟還有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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