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文拿起信端詳良久,眉頭緊皺,內心變得複雜起來,這比對結果無法說啊。


    曾月微看過後直搖頭,歎了口氣,“看來果然不是柯老弟寫的信,可是……”


    柯城知道他要說什麽,心裏當然也想好了對策。因為,這信和殺人計劃其實都跟自己無關,自己要表現起來也是很自然的。


    曾月微眼睛滴溜溜的轉著,說道:“可是,吳語臣先生為什麽會去赴約呢?你跟他應該是認識,才可能有人借此書信來做文章啊?要是不認識,吳語臣先生不會這麽唐突就前往你家鄉啊?”


    吳成文:“對啊,這你又怎麽解釋?”


    柯城:“這事吧也沒那麽複雜,我覺得這自始至終都是有人在設局欺騙你兄長。我推測,我在外留洋,在老家還是有點小名氣,一開始跟你兄長接觸的人,就冒充的是我的名字;後來,又假借我的名義寫信欺騙你兄長去我家鄉……可是我也很奇怪,這些人欺騙你兄長幹什麽呢?他們為什麽要假冒我的名字呢?”


    吳成文:“我不相信你的說法,我認為你認識我兄長,你沒有說實話。”


    柯城搖搖頭,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你們看看這個寫信的時間就知道了,那個時候,小弟我跟廢人一樣,還在老家抽大煙呢,都差點抽死在家裏了……”


    曾月微對柯城這一說很驚愕,忙問道:“你老弟抽過大煙?”


    “哎,這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今日要不是說不清楚我也不想提這茬。”柯城沮喪的低著頭,在屋子裏轉起來,一副很丟臉又羞憤的樣子。


    “你們說說,我一個抽大煙的人,對什麽日本國、日軍感興趣,這不是逗人玩嗎?當然,也可能我一時抽得暈乎了,就寫了一封信給你兄長,還把他弄到什麽地方去扔了……”


    吳成文看著柯城的樣子,心裏也開始動搖起來。


    曾月微忙寬慰道:“老弟你別動氣,這說清楚了就行了。我給你道歉啊,這事你是清白的,我認為是這樣。”


    柯城甩開他的手,很生氣的說道:“老兄,今兒可是我第一次出診,你就給我弄這個……我真是看走了眼。要不,你們就報官吧,看警察來了怎麽說。不能因為這裏是你們東洋人的地盤,就這麽欺負我。”


    吳成文在一邊隻顧籲氣,顯得有些不甘又沒有辦法。


    曾月微:“今兒的事,我一定不止口頭道歉,回頭我得請你喝酒,請你去書寓先生那裏坐坐……”說著,他就點頭哈腰的把柯城往外拉。


    柯城也心有不甘,邊走邊說道:“吳先生的夫人不是需要家庭醫生嗎?我這還沒有看見病人就走了,這算什麽事?”


    “老弟別說了,我這臉已經臊得慌,這診金我來付,回頭我就給你……”


    好說歹哄的總算把柯城弄上車,曾月微一上車就摸了幾張鈔票要給柯城。


    柯城把臉扭到一邊,“這是錢的事嗎?”


    “哎呀老弟,我再給你道歉,這事其實我最初也是半信半疑。吳先生隻是核實一下,核實說不是你幹的,那吳先生也不會為難你。”


    “我就搞不明白了,他兄長失蹤,怎麽就會懷疑到我頭上了。他不知道讓警察去找嗎?把我弄來,好像我跟什麽匪徒有勾結似的。”


    “你不知道,吳語臣先生跟日本人關係深厚,他的失蹤是有些政治因由在裏麵,並不是單純的被綁票或是怎麽樣。”


    “跟政治有關的就複雜了,那我更加的清白,我這個人是不沾那個邊的。”


    “可別這樣說,政治這個東西無處不在,你有時想躲都躲不掉。現在這個局勢,我也不瞞你說,吳家這兩兄弟都跟日本人瓜葛很深。他兄長估計就是被南京方麵的人給弄走了,最壞的估計是給幹掉了。”


    曾月微說這些話,一副很超脫的樣子,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好像自己跟吳成文真的隻是朋友。


    柯城當然不會信任他。其實,從曾月微請柯城出診,柯城就知道今天可能要遭遇什麽事。隻是不確定,所以沒有拒絕。這一路,他隨時都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包括幹掉曾月微。就算是剛才在“日經麵粉”店內,他也都做好了先發製人的準備。


    大上海,危險這東西無處不在,有時你一旦退縮,反倒會陷入被動。而心理上做好準備,隨時應對不期而遇的殺戮,可能才是生存之道。


    按曾月微的話透露出的信息,這位吳成文雖是位天朝人,但極可能是日本人的間諜。但如此招搖的尋找其兄長,也是讓人柯城覺得匪夷所思,他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也許這就是日本間諜在上海的猖獗之處。


    曾月微想起在訓練營學習過一篇總裁在廬山軍官訓導團的講話。他說道,“在天朝的日本人,‘男人皆為間諜,女人皆為妓女’而這些妓女同時還充當著間諜的角色……”他還一再告誡各級官員,一定要高度的警惕身邊出現的日本人。


    可是,像軍統這樣的情報機構,居然在戰前對日軍的情報了解得少之又少。戴老板一心撲在了“反共抓匪”這件事上,對日本間諜的打擊存在嚴重的滯後。


    雖然事實不一定到所有日人皆是間諜的地步,但日本間諜在華的數量的確達到驚人的程度。不光有官方的,甚至還有民間的。


    這也是一個戰場,一個秘密的戰場。


    柯城眼看車到了城隍廟附近,叫曾月微停車,說自己要去給夫人買幾個小籠湯包。


    曾月微不好再勸,讓柯城下了車。


    下了車,柯城想著心事,就往自己熟悉的那家天荃包子鋪走去。還沒走攏天荃包子鋪,就見天荃包子鋪圍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像是出了什麽事。


    柯城緊走幾步,聽到一群人中間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擠進人群一看,人群中間一個年輕女子正坐在地上,哭得聲音淒冽。


    她手裏抱著一個四五歲小男孩,膝蓋上還躺了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都麵呈青紫色,口吐白沫,完全不動彈,情形十分危急。


    柯城忙扒開人群,說道:“讓一下,我是醫生,讓我看看……”


    他蹲下身子,一邊拿手去摸兩個孩子的脈搏和心跳,一邊問那個滴淚滂沱的女子,“這是怎麽回事?”


    女子哇哇哭著,手指天荃包子鋪說道:“兩孩子……也就吃了兩個包子……就成了這樣啊!”


    柯城看著地上滾落的幾個包子,手裏因為摸不到孩子的氣息,心裏都涼了半截。


    這可不是一般的食物中毒症狀,兩個孩子毒發如此之快,根本不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而是被毒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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