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如夢方醒逃也似地鑽進樓道去,跟著阮靈溪上了四樓。走到杜菲菲家門前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出了血案的402。那門雖然關著,但我不由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那門後的貓眼裏看著我,看得我後背一陣發涼。這時,阮靈溪和杜菲菲都進了屋,我也趕緊跟著進去。


    杜菲菲打開客廳的燈,柔和的燈光籠罩下來,我才覺得心情安定了許多。


    阮靈溪嚷著被雨淋了,要去洗澡,隨即立即鑽到洗手間去。


    等我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我才覺察到自己冒然的到訪好像不大對勁。半夜三更的去一個單身……額,朋友的女朋友家裏,畢竟不太好。


    但剛才不知為何,看到那鬼影後就有點心神不定,竟然糊裏糊塗地跟著上了樓。


    顯然的,杜菲菲並不怎麽歡迎我,剛才在樓下估計也是跟我客套一下,看在我是楊問朋友的麵子上,讓我上樓來避避雨。半夜三更的,一般正經的男人都會拒絕這個邀約,畢竟要避嫌。我竟然在看到那紅衣鬼影後,像是被蠱惑一樣稀裏糊塗來了杜菲菲家裏。現在坐在客廳裏,我才回過味兒來,似乎今晚這舉動有欠妥當。


    杜菲菲是個很文靜的姑娘,她不開口,我也不知說什麽才好。接過她遞過來的一杯熱茶後,我倆陷入尷尬的靜默。為了緩解尷尬,並琢磨著怎麽找個借口離開,我環視了一下客廳的陳設。


    杜菲菲家的裝修風格還蠻雅致,顏色素淨。空氣中似乎飄散著一縷似有若無的香氣,但是我分不清那是什麽樣的香味。陽台和客廳是相通的,窗簾合著,一架鋼琴擺著陽台之上,蒙著白色的罩子。那鋼琴上放著一籃絹花和一個小相框。


    邊欣賞完客廳,我邊喝完茶水,將杯子放在茶幾上之後,對杜菲菲笑道:“我先走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


    杜菲菲點頭道:“外麵雨大,你帶著傘走吧。”


    我連忙起身道謝。正在這個時候,窗外一道霹靂響過,之後一聲“咣當……”巨響,似乎什麽東西倒塌在地上。幾乎與此同時的,我隻覺眼前一黑:家裏停電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令正在洗手間洗澡的阮靈溪發出一陣尖叫:“啊啊,怎麽回事?停電了?”


    她這一聲尖叫也嚇了我一跳。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麵前的杜菲菲一派淡定,對我說道:“可能是什麽東西倒了,讓電線出了毛病。你先坐會兒,我去找找手電筒。”


    說著,杜菲菲轉身去臥室了。此時,窗外狂風大作,樹影搖曳,在窗簾上晃出詭譎的影子來。沒多會兒,“咣當……”一聲響,我見陽台的窗戶竟然被風刮開,大雨頓時打濕了窗簾。我見狀趕緊走到窗前,將那被風吹開的窗戶重新關好。


    抬手一摸窗簾,濕漉漉一片。我歎了口氣,見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一派末日的災難景象。擔心自己一出門就被雷擊中而亡。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又一道閃電亮起,將陽台映得分外明亮。


    在這突如其來的明亮之中,我不經意地瞥見那鋼琴上放著的相框。那是一隻簡單的木質複古相框,相框裏鑲嵌著一個同樣典雅的女人照片。泛黃發舊,但是那女人的眉眼笑容,卻依然清晰生動。


    但這一眼,卻讓我起了疑惑。好熟悉的感覺!相框裏這個女人為什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難道是杜菲菲的母親?我思量道。但是她的長相跟杜菲菲並不很相像,沒理由給我一種眼熟的感覺。


    我疑惑地拿起相框端詳半晌,努力在回憶裏翻找這女人的印象。


    正當我幾乎抓住了那幾乎稍縱即逝的回憶片段之時,卻聽到身邊有一低沉的女聲傳來:“你看什麽呢?”


    我正沉思其中,冷不丁被這一聲呼喚打斷,驚嚇之餘不禁回頭一看,頓時又被嚇了一跳。


    身後出現一張半明半暗的臉。我仔細一瞧,原來是杜菲菲半舉著手電站在我身後。手電的光源落到她的半張臉上,頓時給那張清秀的臉龐疊加了重重暗影,莫名地現出幾分猙獰來。


    “這相框上的人是?”我不由問道。


    杜菲菲沒說話,隻是將我手中的相框奪了過去,之後輕輕倒扣於鋼琴上,冷冷說道:“一個早亡的親人。大概一會兒就來電了,你去沙發那邊坐吧。”


    說著,她提著手電筒去了洗手間。我這才回過神兒來,思索著剛才她詭異而不自然的神色。想到這裏,我對杜菲菲突然生出幾許好奇跟懷疑的心思,於是四下轉了轉,端詳了一下她這屋子的格局。偌大的客廳,兩間臥室,一個還算寬敞的洗手間,開放式廚房,和……一個上了鎖的房間。


    那是在次臥室旁邊的一個房間,看上去不大,木門,鑲嵌著暗光玻璃,看不清裏麵的陳設。我下意識地上前推了推門,是鎖住的。


    按照一個普通人家的裝修風格來判斷,這間房不就是起居室就是書房,雜物間之類。但是,用一整個房間做雜物間的話不大可能。畢竟杜菲菲是一單身姑娘,自己的東西不可能占用這麽多空間。如果是書房或者起居室的話,沒必要上鎖吧?


    我好奇地湊上玻璃看了看,黑洞洞一片,好像這房間是拉著窗簾的。但正當我的臉湊在玻璃上的時候,突然的,眼前出現一張偌大的人臉。白慘慘的,帶著瘮人的笑。


    我驚叫一聲倒退幾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茶幾。茶幾上還有剛才我喝茶用的杯子,此時那杯子嘩啦一聲響,落到木地板上,當即摔碎。


    就在我驚魂未定的同時,客廳的燈突然亮了。洗手間的門一開,阮靈溪和杜菲菲衝了進來,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轉過頭,與杜菲菲四目相對。但在燈光的光亮之下,杜菲菲似乎全無剛才的鬼氣和神秘,又變回那個清秀溫柔的女孩子。


    杜菲菲見我不說話,忙上前說道:“剛才沒電,是不是不小心撞到茶幾了?沒傷著吧?”


    我看著杜菲菲一臉真誠的關切神色,瞧不出任何異常之處。阮靈溪見我愣著不說話,冷哼道:“八成是他自己膽小嚇著了。”


    杜菲菲笑了笑,兀自去了洗手間拿來掃帚,掃幹淨地上的玻璃碎片。我這才想起剛才書房門上突然貼上來的鬼臉,不由回頭去看。隻見那暗光玻璃窗上什麽也沒有,隻冷冷地反射著客廳的燈光。


    “那間房間是幹嗎用的?”我問杜菲菲道,同時注意著她的神色變化。


    杜菲菲淡然道:“放了些雜物和舊書,亂七八糟的瞧著太淩亂,我就給鎖上了。”


    我點了點頭,定了定心神,心中仍有疑惑。如果說剛才在樓下看到的紅衣女人是幻覺,那麽剛才這門玻璃上的幻覺會再次出現麽?


    這杜菲菲看來也有點意思。我突然想起網上的一則帖子:我懷疑我的女友不是人……難道眼前這個姑娘也不是……


    我兀自否定了這個說法。杜菲菲肯定不會是什麽鬼魂凶靈。人家是一孕婦,有聽說過鬼還能懷孕的麽?


    阮靈溪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我看窗外的雨也小了,你快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趕緊接過她手中的雨傘,心想這鬼地方我是不想呆了。對門發生過血案,但這屋裏也鬼影重重的,不知阮靈溪這貨怎麽會毫無所覺。


    我出了門,見杜菲菲並未跟出來,便一把將關門的阮靈溪給拉出屋門,悄聲問道:“你什麽時候認識杜菲菲的?”


    阮靈溪驚訝地回道:“關你什麽事?我告訴你啊,你可別打人家主意了,菲菲已經有男朋友了,這男的還是你朋友呢你好意思的嗎?……”


    我一聽這一連串的廢話,又給她按回門後,關門下樓。


    出了單元門之後,才見外麵的大雨幾乎停下來,隻有無聲的閃電不時劃破陰沉的夜空。


    我走了幾步,不由回頭去看那座樓。這一回頭,卻見杜菲菲正站在四樓的樓梯口那扇窗戶上,冷冷地看著我。閃電不時亮起在天空,光亮照著她的臉,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陰晴不定的感覺和滿是冷意的氣息傳遞到我的周身,令我不由皺緊眉頭。


    也虧得楊問能麵對這麽一個鬼氣森然的女的。不過回想起來,楊問這個人也有點冷意森然,神秘莫測的氣質,跟這杜菲菲也算是一路了。


    這世上總是有很多人作奸犯科,也總是有很多離奇的無法破解的懸案。


    就像這一對死去的夫妻,死亡原因不明,案子也漸漸擱置了。期間又出了幾宗盜搶殺人之類的案子,我忙了個焦頭爛額,幾乎顧不上這樁詭異的案件。


    漸漸的到了七月中旬,天氣更加炎熱。想想距離上次見吳聃,又過了整整一個月。說好每個月都去看看他,讓他驗收下我的修道成果。


    這周末我又坐上去天津的火車,中午到了天津去景雅書店見吳聃。見這師父還是那一副挫樣兒,翹著二郎腿在店裏聽相聲。學生們都放了暑假,有幾個躲在店裏看閑書的,幹脆席地而坐。


    吳聃見了我,隻是抬了抬眼皮,說道:“不錯,還記得我這個師父。”


    我將帶來的烤雞遞給吳聃,嗬嗬笑道:“師父,你這日子過得不錯啊,徒弟我是天天跑外,跟屍體和凶案打交道。”


    “你抱怨個什麽勁,人家小趙也這樣,就沒這麽多廢話。”吳聃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


    此時,靈狐小冪從包裏鑽了出來,問道:“小趙是前陣子見過的那個趙羽麽?”


    吳聃點頭道:“是啊。這小夥子沒事就來跟我嘮嗑,比自己的親徒弟還親。”


    小冪將一雙狐狸眼眯成一道縫兒,笑道:“我也喜歡他,做的飯好吃。”


    我歎道:“人心不古啊,師父,我才是你的弟子好唄?”


    吳聃不死不活地應了一聲,轉而說道:“對了,前幾天小趙來,說了一件奇怪的案子還挺有意思。你要沒事,可以去跟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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