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唐莫川的講述,才知道夏一夢老公家裏還出過這麽一段曲折往事。不過這家裏的所謂意外失火,死的也就是原配一個人。火勢不大,管家和幾個仆人在家很快撲滅了。陸家夫人倒是沒救著,被燒成焦屍。


    事後也有人質疑過是不是夏一夢故意縱火殺人什麽的,不過幹爹加未婚夫陸老爺不讓繼續查下去,隻是說夫人不慎死於意外,舉辦了一場風光葬禮。夫人的娘家要求巡捕房查案,但是目睹了夏一夢進夫人房間的隻有唐老太的母親。可當時她隻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經過了這一場變故,精神已經受到了刺激,根本不可能上庭作證。就算是作證,以十歲的年紀,法官是否取信證詞也在兩可之間。


    這件事平息之後,夏一夢堂而皇之地跟陸老爺子同居起來。當然,她後來接拍各種民國電影電視劇,也是這位陸老爺子的投資,很快就給她捧紅了。經過高價包裝,夏一夢從一當紅舞小姐變成良家淑女,從此紅遍全國。後來就跟陸老爺子訂婚了,不過為了暫時不影響演藝事業,她跟陸老爺低調定了婚紗照,去一家小照相館照相。不過那天陸老爺有事不在,夏一夢就先去了。於是有了那照相館裏的黑白婚紗照,應該是照相館老板跟陸老爺子認識,所以拍了這照片當活招牌。畢竟是女明星來拍婚紗照。


    倆人準備結婚之後,陸家的幾個兒女反對無效,也各自離家獨自生活去了。陸家大少爺參軍,後來成了國民黨軍官,但是在抗日戰爭的時候戰死,英年早逝;陸家的二小姐嫁給了一個窮教書先生,舉家搬走,離開上海,不知去了哪兒。陸家這位最小的小姐,由於受了刺激,就被送去美國治療。這一去就是許多年,後來陸老爺死了,她也就留在美國定居,再也沒回家。這就是陸家人和夏一夢的一些不為人知的過去。


    聽完這些,從這信息裏推斷一番,我差不多能推測出夏一夢失蹤的地點了。凶手很可能跟蹤夏一夢到了那照相館門外,眼見著她進了照相館,之後埋伏在外麵。那靈異照相館我跟趙羽去過兩次,比較熟悉周圍的情況。那是一片挺老的小區,小岔路多,方便藏身。如果凶手早到了那地方,先找地方藏起來,之後再出現抓走夏一夢,這倒是很可能。但我轉念一想,這也挺不靠譜。


    那地方在幾十年前也算是繁華地段,夏一夢拍照總不能深更半夜自己去吧,應該是在白天去的。可大白天的怎麽會被一個人抓走而不被周圍的行人發現端倪?再就是那第一任照相館主人,為什麽會被人殺死關在閣樓裏?


    想到這裏,我覺得這時隔幾十年又發生的案子,很可能跟當時的那個凶手有密切關係。否則不會作案手法細節都完全一致。如果是同一個人作案的話……我想了想,覺得有點扯淡。那人活到現在都得一百多歲了吧,一百多歲的老人還有什麽力氣去殺人。這種道法保持容顏的秘技也不是人人都會的,起碼不會那麽巧,都被我遇到。


    我跟唐家老太聊完之後,詢問是不是可以將這個日記本帶回去做物證用用,等案子結了之後就歸還。老太太爽快答應了。我琢磨著她是心中希望由這個案子揪出夏一夢的醜事,給自己的先人報仇。


    查了這線索之後,我便帶著這本日記,跟吳聃和鄒曉楠回了天津。偽娘冷燭華也作為重要證人跟我一起到了天津。雖然他跟新娘被殺案沒什麽直接關係,可我總覺得木清萱事件跟當年的夏一夢是整個案件的導火索。


    到了天津後,我將查到的線索跟歐陽磚家匯報了下,並跟趙羽聊了聊,看看他都查到了什麽。趙羽這幾天也沒閑著,說是查過照相館的所有資料,又跟著市局的同事做了大量的明察暗訪工作,才摸到了一點關於夏一夢的線索。通過當年的報道和各種民間消息,以及我們倆自己的推測,還原了當時照相館的來龍去脈。原來,當年夏一夢來天津拍一部言情戲,正巧陸老爺子認識的一個年輕人在天津開照相館,就介紹給夏一夢,讓她去拍婚紗試試看,如果滿意,兩人會一起來這朋友的照相館拍。


    但是夏一夢的行蹤一直被凶手所熟知,也許凶手跟著她到了照相館門外,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製住夏一夢並帶走。但這個過程也許被那照相館的老板看到了,記住了凶手的臉,所以被殺滅口。由於這次去上海發現了夏一夢和陸家的糾葛,那麽凶手很可能就是憎恨夏一夢的人,那就很可能是陸夫人的那幾個兒女的後代。


    不過陸家的三個兒女,大兒子死了,二女兒下落不明,三女兒一直在國外沒有回過國。那麽凶手也許是二女兒的某些相關親屬。畢竟當年他們都懷疑夏一夢縱火殺人。於是接下來我和趙羽開始調查陸家二小姐的下落。


    但是,調查的結果卻讓我們有些失望。陸家二小姐很早就去世了,唯留下一個兒子,現在也六十多歲,是中央民族大學的客座教授。我和趙羽坐車去找這位岑教授,但是當我們見到這老頭的瞬間,立即否決了他是凶手的可能性。


    這老大爺腿腳不便,現在就開始做輪椅了。交談過程中,發現老大爺雖然頭腦清晰精神頭兒不錯,但是行動確實不方便,起來坐下的都得助理扶著,基本上走路都靠輪椅和雙拐。我跟趙羽提到夏一夢的時候,岑教授竟然全不知道,吃驚地說道:“我以為我外祖父不過是個討生活的貨郎,沒想到還是個民國富商?”


    “敢情您連這都不知道?”我吃驚地跟趙羽互相看了一眼,仔細盯著這清瘦的老人。


    岑教授搖頭道:“真不知道,我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那時候我才十二歲吧。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前些年也病故了。父親也沒怎麽提起外祖父的事,隻說他去世了。母親小時候偶爾提過,說他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可沒說過是富商。”


    我仔細地端詳他的神色,不像是說謊,於是一時間愕然不已。看來這位陸二小姐對當年母親之死耿耿於懷,覺得都是父親的錯,所以一直沒再回過家,也沒給自己的兒子提起過他親姥爺的事兒。那看來這位“凶手“嫌疑人可以完全被排除在外。


    岑教授倒是借機追問了一下陸家的事,於是我將他還有個表妹在美國的事兒告訴了他。岑教授一聽,感慨萬千,表示自己活了六十多年才知道家族內幕,才知道自己還有其他親人活在世上。我於是給了他唐老太太的電話,便向教授告辭了。


    我跟趙羽苦笑著出門,心想這一番調查倒好,搞成了年度家族苦情大戲。失散多年的兄妹遠隔重洋,五六十年後卻因為一樁奇案再度相逢。聽上去就一股瓊瑤味兒。


    我問趙羽道:“怎麽辦?看來跟夏一夢有仇的陸家人都可以排除了。不明真相的不明真相,在國外的在國外,死的死,好像沒有人會有這機會和能力報仇。”


    趙羽站在原地,沉吟道:“剛才出門的時候,我又仔細回想了一遍你對當年那縱火案的複述。如果陸家人可以排除掉的話,那麽還有一個人也許有嫌疑。”


    “還有誰?”我疑惑地問道。


    “陸家的管家。”趙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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