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雪屋營造之法源自極北苦寒之地?”梁建芳舒服的倚靠在最靠近篝火的地方,屁股下坐著一張柔軟的羊皮,那是匠人們為了答謝他無私獻出營造密法而送上的謝禮,一起送來的還有一隻剛剛宰殺的肥羊。手裏一根細長的鐵片上幾片新鮮的羊肉串過,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上一點粗鹽,咬上一口,羊肉的鮮嫩加上炭火烤製後特有的清香頓時充滿口腔,勝卻人間無數美味。


    對於這樣的禮物蘇小義來者不拒,一邊喜滋滋的放在自己的雪屋內,一邊告訴薛訥這是為了照顧匠人們的心情。如果不收的話別人會以為他瞧不起他。


    薛訥對蘇小義這種得了便宜賣乖的行為十分不恥。奈何炭烤羊肉的滋味誘惑太大,終於抵不過美味的誘惑,從地上拔出一支剛烤好的羊肉塞進嘴裏,好吃的直哆嗦。


    老梁就文明多了,雖然一口就把鐵片上的肉擼幹了,但人家神情淡定,坐的四平八穩,一點也不哆嗦。到底見多識廣,能不為美食所動,壯呼哉!


    “正是,極北之地人跡罕至,無青磚可用,無良木可雕,無镔鐵可鑿,無絲麻可裁。所有者,不過區區幾張獸皮裹身,鐵矛獵食。蜷居雪屋,實是不得已而為之。然能遮風擋雨,驅逐猛獸,為苦寒之地存活之本也。小子隨家師雲遊四海,有幸見到此等怪異居所,初見時驚為天人,攀談中方解其中奧妙,實乃三生有幸。不想今日有用武之地,解大軍危難之萬一,師父在天之靈,聊已足慰!”知識的灌輸需要潛移默化,對自己身份的認同更需要如此,隻有不斷重複才能最終讓人以為本就是事實。老梁都跑到自己的雪屋來了,要詳細的解釋自然免不了俗要提及自己的師父。


    “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見識,我不及也!你恩師果然不凡,能帶你到極北之地,相比也是智慧超群。隻是身為醫者,怎會有去北地的念頭?”老梁嘴巴不停,滿嘴的油順著嘴角不斷留下。


    話裏有話啊!


    “家師嚐言,智者無我,大醫無疆,人有生老病死,皆不可避。然極北之地醫者寥寥,家師慈悲為懷,不忍其子不見父,老妻喪其夫。乃傳道授業解惑,授醫治之法,傳救世之方,以解貧苦之人。”


    薛訥對蘇小義的師父敬佩的無以複加,雖然是一個紈絝,但是他也是一個有出息的紈絝,起碼上陣砍突厥人的時候從不手軟。他的老耶薛仁貴那是正兒八經的泥腿子出身,見過太多人間疾苦。雖然在太宗皇帝東征高句麗時一戰成名,成為大唐新崛起的名將。但是時刻提醒薛訥要關心民間疾苦,因為他們就是從貧賤之中廝殺出來,已是萬幸。


    樹有根,水有源,人也一樣,多一份慈悲之心,少一絲暴戾之氣。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是魏征勸諫太宗皇帝要體恤民力,說到底江山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沒有人一切都沒有了意義。薛訥當然不理解這些話的深刻意義,但是他記住他老耶的一句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這句拗口的話聽了無數遍,每次聽到老耶念這句話臉上都是一臉凝重,滿懷重重心事,那個戰場上的殺神仿佛一下子萎靡不振,連家裏的老仆都長籲短歎淚流滿麵。


    “家師高義,吾輩不及也。”老梁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的意思,或許他也知道現在談論這些終究沒有現實意義。隻要對大軍無礙,他樂的清靜。況且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堂堂左武衛能翻出什麽花來?


    大軍禦寒問題得到了解決,老梁心情很好,這樣的大功勞蘇小義是跑不掉的,報到朝廷後起碼也是官加一級。


    不過蘇小義這個行軍參軍是老梁自己任命的,並無兵部的文書,隻能算個臨時工。估計老梁上報後兵部會很快下發蘇小義的行軍參軍告身。


    能在軍中混個行軍參軍,就是正兒八經的武官了,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官爵。


    不過看蘇小義好像對行軍參軍並不是很熱心的樣子老梁反而寬慰了許多。高人隱士向來對做官嗤之以鼻,對做武官就更瞧不上了。從側麵反而印證了蘇小義的說法。


    蘇參軍的名聲在左武衛空前高漲,和先前被人鄙視的狀態截然不同。


    軍中兵卒都是直腸子,張開嘴來能看到下麵的厚土。不管你是勳貴之後還是高官之子,沒本事照樣寸步難行,挨揍是常有的事。如果告到大將軍哪裏隻會被罵的狗血淋頭,連一個兵卒都打不過,還打的屁的仗,趁早滾出左武衛。


    連薛訥這樣的名將之後都吃過不少的苦頭,如果不是發狠一定要在軍中混出個名堂出來早就滾回家做混吃等死的紈絝了。


    大軍解了燃眉之急,又恢複到了平靜的狀態。隻不過出戰的時間被推遲了。這樣厚的積雪,戰馬根本無法前行,人也無法行走。尋找突厥主力的探子倒是成倍的增加,人過留影,雁過留聲,在這樣的天氣裏要想做到去留無痕根本不可能。阿史那賀魯不是笨蛋,知道大軍前來早已逃的無影無蹤,茫茫草原無處可循。


    可是一隻大軍不會憑空消失,左武衛都不能行進,梁建芳不相信突厥人會接著逃跑。隻要找到突厥大軍,就有辦法砍下阿史那賀魯的頭顱。


    校場異常的熱鬧,打架是家常便飯,如果哪一天沒有人打架才是怪事。一言不合就叫囂著在校場大戰三百回合雲雲,騎馬拎槍不把一方打服就不下馬。


    薛訥披著鎧甲散著發,坐在一塊巨大的石碾之上比誰罵的都凶:“狗日的你何老二倒是砍啊,手裏的橫刀是切菜用的?老張你腿打哆嗦幹什麽?尿褲子了?”


    就見不得人好,不打的血光四濺就不算完。


    薛訥手裏的飛騎更是一幫窮凶極惡的瘋子,每天的訓練讓蘇小義不忍直視。零下二十幾度的天氣裏光著膀子列隊廝殺,你一拳我一棒的打的興起,殺生震天。隻看那一身腱子肉蘇小義就自慚形穢,和人家健碩黝黑的身體相比,蘇小義覺得薛訥說自己是白雞好像沒什麽錯。


    薛訥這個混蛋身材比例尤其的好,做一個健身教練的話能迷死無數少婦人,八塊腹肌的間隙組成一個漂亮的王字,十分惹眼。摸摸自己略微凸起的肚子,哀歎一聲,那是辦公室最常見的病症。


    肥胖這個詞即使是在大唐也是罕見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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