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些沒命?”幽暗寂靜的太極宮此刻燈火闌珊,高大巍峨的宮殿綿延不絕,有宮女提挑著精巧的宮燈嫋嫋婷婷的自宮門魚貫而入,添滿宮內無數有燈。跳動的火苗似乎大了一些,映照著一張麵容俊秀,果敢堅毅的臉龐,穿著赤黃常服,戴折上頭巾、腰著九環帶、腳下六合靴,手握一紙信箋,似是在喃喃自語,又似在於大殿下的人對話,正是大唐皇帝李治。


    太極殿下一名身穿軟甲,全身玄服的大漢正匍匐在地,把頭深深埋在地下,一刻不敢動。


    “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脾氣,連朕派去的人也敢惹,倒是小瞧他了。”李治看了一眼大殿之下的玄衣大漢:“曹仁,你派去的人還是查不到皇氏一族?”


    曹仁的頭低的更深,鼻子和額頭已經碰到了大殿上冰涼的玉磚:“回大家,奴才不敢欺瞞,千騎司分三路十五人,一人兩騎,晝夜不停,直奔西域,探尋皇氏後人。踏足一十二城,查懂醫之人一百一十四,然無一人與皇氏一族有牽連,更無其窺探其下落。”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曹仁,如果到時朕沒有看到想要的結果,那些人就不用回來了。”既然皇氏一族有得意高徒出仕,那就斷然沒有探尋不到的道理。即使隱藏的再隱秘也會留下蛛絲馬跡,想全然抹去根本就不可能。死人都會留下一具屍骨,更不要說活人。自草原而來,沒想到皇氏一族居然隱藏的如此遙遠,偌大的中原居然都不敢待,看來百年之前確實被晉帝逼入了絕境。不過我大唐煌煌之威,聲名遠播,萬邦來朝。開萬世之盛世,攔天下之英才,包容四海,富有天下,豈是晉帝可比?


    皇氏醫術出神入化,名家輩出,自古以來皆為皇家座上之賓,據傳能醫死人活人肉。大唐福澤萬代,有孫思邈此等神人現世,造福萬民,解百姓之苦,緩皇家之疾,得萬民敬仰。百姓言皆因大唐有盛世明君爾。


    如今自己身為大唐皇帝,擁四海之地,施雷霆之威,然上至三公,下至百姓,皆以為太宗之德也。


    這偌大的朝堂,熙熙攘攘,每日的早朝都像是一場鬧劇,長孫無忌、於誌寧、褚遂良,這些老臣出口必稱先帝如何如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會和先帝比較一番,然後口若懸河的指責自己此事不合禮儀,某事上有範例。讓他這個皇帝坐在大殿之上尷尬無比。


    去年十月辛卯,晉州地震。十一月辛酉,有事於南郊,戊辰,定襄地震。各地時有災患發生,自己的舅舅長孫無忌上書言事,請求自己下罪己詔,已感天地,教化萬民。褚遂良連詔書都替他寫好了:“去歲關輔之地,頗弊蝗螟,天下諸州,或遭水旱,百姓之間,致有罄乏。此由朕之不德,兆庶何辜?矜物罪己,載深憂惕。其遭蟲水處有貧乏者,得以正、義倉賑貸。雍、同二州,各遣郎中一人充使存問,務盡哀矜之旨,副朕乃眷之心。”


    到底是李家的江山,各地災禍不斷,百姓困苦,大臣們不思救治之道,卻把災禍歸咎於自己的身上。罪己詔而已,偏偏百姓尚可,就是連著下三道他李治也不會拒絕。可是罪己詔下完了,下麵該賑災了,大臣們你看著我,我看著天,如朽木一般一言不發,要不是於誌寧看不下去請發正、義兩倉之糧賑民,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化解大殿之中的可怕寂靜。


    西域之地的阿史那賀魯反叛,目標直指庭州,梁建芳、契芘何力被派去征討。不久之後南方之地的白水蠻居然膽大包天襲擾麻州,左領軍將軍趙孝祖被派去征討。都是父皇在世是倚重的重臣武將,可是他們都已經老了,早已沒有跟隨父皇打天下的力氣了。


    年紀越大,資格就越老,在他們麵前自己仿佛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晉王。這些武將手握雄兵,讓他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此次出兵征討阿史那賀魯,兵部還有自己的舅舅長孫無忌都極力上書言事,稱派左武衛大將軍梁建芳最為合適。


    他們心中的小算盤自己又豈會不知!阿史那賀魯這個混蛋根本毫無信義可言,出爾反爾,數次反叛,為區區小利而犯天顏。太宗皇帝在位之時就數次發兵,皆因其遁入茫茫草原而作罷,最後無功而返。


    此次統兵,本就是個苦差事,極有可能再次徒勞無功。皇帝是英明神武的,這種事上自然不會有錯,也不允許有錯,錯的隻能是臣子。征討不利,梁建芳就難逃一頂帶兵無方的大帽子。


    自己的舅舅果然好計謀哇,知道自己對梁建芳、程知節這些心存芥蒂,就給自己遞過來一個軟綿的枕頭,想不要都不行。兵部草擬,又有他這個太尉力薦,梁建芳的西征已成定局。


    自己的舅舅知道自己不會拒絕,甚至還會隱隱有一絲滿意。他猜的沒錯,自己的心思他能猜透不少,太尉的識人之能人所共知,無出其右。


    可是他畢竟還是想的太過於簡單了,當年那個傻乎乎遇事隻會痛哭的晉王早就長大了。如今的他是大唐的皇帝,天下為棋盤,眾生皆棋子,唯吾敢下。


    無情最是帝王家,連父皇都不能幸免,更何況朕呢?


    作為大唐皇帝的親舅舅,淩煙閣上排位第一的功臣,封趙國公、位居太尉的長孫無忌在朝中的權勢無人可比,連個像樣的對手都找不到。身為文官的代表,他的每一句話都無人反對,連做為皇帝的李治都需要看他的臉色。可是他依然不知足,想要插足軍中,現在軍中盡是老將,已是風燭殘年,年輕將領正在撅起,隻要稍加拉攏,就可以為他所用。


    這是危險的信號,李治的眉頭緊皺著,中書省中書令柳奭、門下省侍中宇文節,尚書左仆射於誌寧右仆射張成行,吏部尚書褚遂良,兵部尚書崔敦禮,除了張成行、宇文節勉強不算自己舅舅的人以外,其他人莫不和自己的舅舅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隻要舅舅一句話,這些人就會一呼百應群起而攻,那怕是麵對他李治也毫不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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