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蕭瑟的大院裏,一道身影坐在院堂之中。


    整個京城,這座府邸是最為特殊的一座府邸。


    地處京城的熱鬧地段,卻常年沒有什麽人員進出來往!


    尋常的老百姓可能不知曉其中關竅,但是一些個朝中有耳目的,都知曉如今在位的這位聖上,不是太喜歡府邸之中關著的那位!


    這是一位前朝的寵臣!


    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能長盛不衰的,終歸隻是少數!


    況且隻是一個負責主持祭禮的禮臣,說到底,沒有什麽太大的實權。


    因此也就沒有什麽忌憚的。


    這位被軟禁在這裏,已經足足兩年,除了每日進宮實行跪禮,便隻能鎖在這大院之中。自從先帝駕崩,便是如此。


    朝中官員,也無一人前來看望!


    他如今自己也已經習慣了。


    將近十年過去,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懶散的漢子,十年身居高位,心弦平靜之中卻始終有著一絲僥幸和恍然。


    他自認自己真的不比什麽尋常人強到哪裏去,當年能夠那般,也隻是運氣好而已!


    夜風習習,已經三十多歲,卻仍然未曾婚娶生子的男人坐在院落之中。


    他仰頭看著滿天月色,隻覺人生,似乎也就這樣了!


    隻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過多感慨,就感覺今晚的風,一下子冷了許多!


    也大了許多!


    他沒能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風雨無阻,每日在宮中跪上四個時辰,使得男人的膝蓋很是不好,


    拿起旁邊的拐杖,男人有些費力的撐起身子,陰冷的夜晚使得這動作有些吃力。


    他緩緩朝著後院走去。


    驀的,男人的神色有些驚異,隨後是激動,腳步稍稍停頓,感知著這股陡然而來的陰風之中所帶的那股陰冷之感。


    他腳步似乎一下子加快了許多,


    隻不過很顯然,膝蓋處長年累月的傷勢使得這一下有些操之過急了!


    恐怖劇烈的痛苦傳來,男人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手中拐杖被拋飛了出去。


    “嘶!”


    男人猛地抽了一口冷氣,臉上冷汗登時就被硬生生疼了下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這些,想要強撐著身體朝著那股陰冷的大風來源之處而去!


    人的意誌可以強硬到很誇張的地步,但是不至於讓已經殘破的肉身重新發揮效果。


    隻不過為了驗證心中所想,男人便是爬,也要爬到那個院落之中。


    一聲輕微到幾乎察覺不到的腳步聲傳來,男人渾身冷汗浸透上下,卻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一道並不算熟悉,但是卻無數次出現在秦廣夢中的身影再度出現,這個十年來城府養成,喜怒很難於色的男人終於露出了激動之色!


    陳閻居高臨下,看著發梢已經有了帶兩縷雪白的中年男人,此時渾身顫抖,額頭上豆粒大的汗珠滾落,臉色蒼白的趴在地上,稍稍皺了皺眉。


    “見過,見過君上!”


    男人好不容易從地上起身,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陳閻眉頭皺的更甚了,伸出手去緩緩將男人從地上扶了起來,隻不過這個時候,他顯然也已經看到了秦廣這並不怎麽好的身體狀況。


    “起來說話吧!”


    白離未曾來過這方天地,走上前去,代替陳閻扶住了這看上去不怎麽著的凡人身軀。


    夜風習習,僅有的兩個燈籠之中淡淡的燈火昏暗。


    陳閻神色平靜,坐在正堂大椅上,院落之中一片安靜,卻再也不複陳閻記憶之中的繁華。


    “怎的這王府之中就隻有你一人了?那王家人呢?”


    秦廣終於心緒平靜了下來,來到廳中想要跪下答話,卻被陳閻製止,讓其坐在了下屬的座位上,這才道:


    “回稟君上,王家上下十三口,於一年前皆被問斬了。”


    陳閻點了點頭,神色也沒有如何波動,笑了笑:


    “如今是何年月?”


    “回稟君上,如今乃是乾隆三年!”


    秦廣快速的回答。


    陳閻也不驚訝,點了點頭,暗自計算了一下,已經足足過去了十多年的時間!


    他皺眉不語,在主天地之中,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這方天地竟然就已經過去了十多年!


    這個時間的流速是固定的,還是說有著什麽規律可言,或是如他先前那般猜測,也是根據世界的位格等級不同?


    這方天地的等級太低,沒有什麽過於超凡脫俗者!?所以流速要遠遠快於……


    看著陳閻進入了沉思,秦廣也不敢打擾。


    待到好久之後,陳閻這才抬起頭來,神色恢複了平靜淡漠:


    “好了,這位新帝登基之後,看來你的日子並不好過啊!?”


    秦廣臉色有些慘然,笑容有些牽強:


    “讓君上失望了,這位新帝登基,明麵上是以仁孝治國,實際上對於前朝我等有著極大的敵意!先帝死的蹊蹺,乃是丹藥服食過量,使得這位其對於這些事務有著極大的不滿!


    先是暗中授意幾位娘娘的母族,暗中廢了這整個王家上下以及所有跟當年之事相關之人,然後罷免了屬下的公職以及每日都要前往紫禁城,於菩薩佛陀靈位之下跪四個時辰!中途不得吃喝半點!”


    說著說著,他的臉上已經再度掛滿了汗珠,蒼白至極!


    陳閻神色不變,平靜道:


    “然後呢,你就這麽整整跪了兩年?”


    “是!不光如此,而且,而且……”


    陳閻倒是全然沒有理會,從身後白離手中接過了手中黑色木匣,見他不再開口,微微蹙眉問道:


    “而且什麽,現如今這王府一個鬼影子都沒有,有本君在,你還怕個什麽?直言便是!”


    這廝年歲增大,成熟穩重是好事,但也不能過於小心膽怯了。


    他緩緩摩挲著手中木匣。


    秦廣擦了擦汗水,看了一眼這位君上始終未曾變換的容顏,這才道:


    “而且今年來到的七月十五中元節,如今的這位皇上,似乎有意要將大祭取消!”


    他話音剛落,陳閻原本摩挲著手中木匣的動作驟然停下。


    秦廣隻覺著房屋之中一道冷風驟然吹起!


    他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哆嗦!


    陳閻嘴角上挑,露出了一抹笑容。


    手中黑色木匣傳來一聲啪嗒的輕聲響動!


    頃刻之間,有清脆劍鳴之聲傳來,如一聲驚雷陡然炸響於耳畔!


    “既然如此,明日我和你一同去這紫禁城中看看,看看這位新帝,是如何打算取消大祭的!”


    他笑容不變,眼眸之中卻已經滿是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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