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此番,我是不打算繼續留你了。”


    看著沉默不語的董泰山,陳閻直言不諱道。


    “任何時候,將本君賜予你的權利假手於人,這都是忌諱。”


    陳閻繼續道:


    “不過看在剛剛所言的份上,此番也就罷了,日後記得。”


    董泰山這才算是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還是有些緊張的開口道:


    “君上,剛剛那些個……”


    陳閻橫了他一眼:


    “如今這天下之大,是個什麽光景?以你的實力即便在過上幾年十幾年,說不定可能更上一步,也已經晚了,即便在荊州之地,說不定都已經算不上頂尖!到了那個時候,還有什麽機會先一步奪得這天下大勢?”


    董泰山點了點頭,這才道:


    “原來如此,那幾位是來……”


    陳閻哪裏能夠不知曉這廝的小心思:


    “林戰也以及手下陰兵陰衛,隻是先行在這方天地定下調子,但是不會一直停留在這方天地之中。”


    他隻是三言兩語,董泰山自然就已經知曉其中利害,連忙跪地道:


    “不論何時,小人都為君上所忠,萬死不辭!”


    陳閻笑了笑:


    “萬死不辭就算了,老老實實做事去吧,將那董家之事處理了!事後我還會有吩咐!”


    “是……”


    ——


    黑暗重新蔓延,武陵郡城的百姓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人心惶惶。


    自從在五年前,諸多百姓都見到了一隻大鬼闖入城中,那些身旁的鄰裏宛如被屠宰的牛羊一般被宰殺吞噬之後,天色稍稍暗淡下來之後,便再也沒人敢於在外行走了。


    再加上如今戰亂四起,胡蠻在梁州以北虎視眈眈,朝廷國力越發孱弱,人心擔憂之下,自然便又是一個亂世將至。


    黑夜之下,郡城以北,一個偌大的宅院,甚至足足占據了數百畝所在,這在這不大的武陵郡城之中,算得上是豪宅了。


    正堂之中,有三道身影坐在屋中,燈火在黑暗之中顯得有些壓抑,倒映的三道黑暗的影子影影倬倬,微微晃動。


    最上方的乃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輕輕敲了敲桌麵,花白的眉頭緊皺:


    “老三怎麽還沒到?”


    另外兩個相對年輕一些的中年男子也是麵麵相覷,卻誰也不知道其中關竅。


    “三弟在那位府上做事,恐怕想要出來也不容易,估計有事耽擱了吧!”


    “父親,真的要這麽做嗎?我覺得那位對我等也還算是不錯!”


    另外一人眉頭皺緊,仍然有所顧慮。


    老者橫了他一眼:


    “鼠目寸光!那董泰山雖然當年也是我董家後人,但是出身外支,他娘親甚至隻是青樓女子,自小在青樓長大,對於我董家而言,根本就是外人,可以用做短時間的依仗,但是絕對不能全權將寶壓在這上麵!”


    老者頓了頓這才道:


    “如今老三頗為得那廝信任,武陵郡周邊鬼物因此皆都要賣我董家一個麵子,這是我董家積蓄實力的最好時機!如今時代大變,我董家隻要在這其中做好準備,絕對能夠比現如今更加龐大!”


    另外一個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還是猶豫道:


    “振興家族,我等自然是義不容辭,不過那董泰山先前的能力,父親想必也看到了,那次三弟親眼見到這廝吞噬那過路的大鬼鬼物,卻沒有如同尋常鬼物那般,過於嗜血如野獸,定然是有著根除這樣法子的重要關竅!


    但是這等秘密靠著三弟一人,恐怕不好竊取,而且若是一旦被那董泰山發覺知曉了!恐怕……”


    老者看了一眼說話的這個二子,冷哼一聲道:


    “那又如何?那董泰山在整個武陵郡,除了我董家之人以外,還有何人能夠趁手一用?況且如今不少鬼物都已經和我董家達成了約定,每月隻需要多少生人魂魄,到時候便可以在關鍵時刻助我董家一臂之力!”


    說到這裏,老者的臉色極為陰沉:


    “若是始終安好也就罷了,若是真的有什麽動向,我董家在這武陵郡盤踞上百年,也不是吃素的!”


    此言一出,這兩個中年男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個年歲稍長的笑道:


    “莫說是那些陰司鬼物,有著父親這位荊州馳名的文壇大家,桃李滿天下,隻要放出話去,諸多官麵同僚一同放言,這武陵郡民生絕計大亂!


    這些陰司鬼物如今風光,但是沒有了生人在,也不過是那些無根浮萍,我等世族能轄管郡城百姓,他們便始終無法徹底脫離我等!


    而一旦父親歸天,同樣化為鬼物,有著我等助力,定然實力進步速度極快,到時候這整個武陵郡不論是衙門還是陰司,就完全是我董家說了算了!”


    老者笑了笑,手掌撫了撫下顎的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老三怎麽還沒回來,我等幾個兄弟之中,就老三最為適合做此事,今日之約先前就已經定下,如今已經快要二更天了,怎的現在還沒有動靜?”


    其中一個中年人打了一個哈欠,稍稍有些不滿的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天色。


    隻不過話音剛落,中年皺了皺眉,揉了揉眼,看向視線遠處,在那視線之中,好像有一抹暗紅之色。


    天色暗淡,有些看不清楚,中年人連忙揉了揉眼。


    “二弟,你幹嘛呢?”


    身後大哥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些不滿。


    中年男人這才回過神來,關上窗子走了回來:


    “沒什麽,應該隻是看花眼了吧。”


    他重新坐下,老者卻皺了皺眉:


    “到底怎麽回……”


    老者話還沒說完,門外就響起了一道聲音:


    “若不是君上有著遠見,董大人恐怕是要釀成大禍啊!”


    一道陰陽怪氣之中,明顯有著嘲諷之意的言語從外響起,絲毫沒有顧忌會不會被其餘者聽到!


    老者臉色一變,正堂的門便已經被推開,瞬間席卷的陰風將幾隻蠟燭點燃的清冷光芒晃了晃,卻沒有熄滅。


    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站在了堂前。


    其中一個,他們董家之人在熟悉不過,正是剛剛還在幾人口中議論的那位董爺。


    而另外一個,則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麵容。


    不對,準確的來說,是根本看不清楚麵容。


    一身暗紅色的盔甲,仿佛周身上下被厚重的血汙覆蓋,血紅色的披風在這陰風鼓蕩之中颯颯作響,一柄比起這房門還要高大一些的碩大斬馬刀握在手中。


    頭盔之下,根本看不出是何麵容,隻能從中看到那一雙無比冰冷的眼眸。


    “哼!”


    董泰山冷哼一聲,不過這次卻沒在反駁林戰也,正如他所言,若不是陳閻來的及時,真要被這董家的謀劃成了,到時候莫說是君上所托,他這位董爺,能不能保住性命甚至都未可知。


    這也讓原本最後還有一點不舍的董泰山徹底下定了決心。


    “董,董爺,您怎麽來了?”


    老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青白,隨後在火光照耀之下,似乎有些漲紅,強撐著才從座位上站起,臉色笑容無比僵硬的看向董泰山。


    董泰山神色冰冷,看著剩餘已經麵無人色的兩人,以及大氣都不敢出的老者,展顏一笑:


    “看看你們董家,打算如何對我動手!”


    他手中陰氣騰挪,渾身法力凝聚在周身,磅礴的力量湧動之下,鬼哭神嚎的聲音仿佛在陰風之中翻湧,與此同時,周邊的地麵開始出現了龜裂,一粒粒碎裂的石子在身旁漂浮。


    “董,董爺說笑了,我們這些區區凡人,哪裏敢於對您動手!”


    “嗬嗬……”


    董泰山剛要開口,就被一旁明顯有些不耐煩的林戰也打斷道:


    “我說,董大人您還想要繼續敘舊嗎?我可沒有那個心思陪您!”


    他暗紅色的甲胄之上仿佛一下子有無匹的血腥氣味衝天而起,看向那驚恐的幾人,嘴角上挑,露出了一抹猙獰笑意:


    “君上有令,武陵郡董氏上下,雞犬不留!”


    “是!”


    衝天而起的吼聲讓所有人打了一個激靈,門房大開,這董家的老者才看到了在這院落之中,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君,君上?”


    老者眼瞳猛然一縮,他想起了一件事,自家那個老三,曾經在這位董爺手下做事的時候,曾經聽聞過一件事,這位董爺,一直都以地府的名義辦事。


    而且似乎身後還始終有著什麽,因為這位董爺唯一在這段時間,武陵郡中修建的廟宇,便是關於那位的。


    但是地府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他起初以為這是對方的聰明之處,但是現如今眼前發生的一切,說明好像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


    但是老者現如今哪裏還能再想這些,臉色漲紅,看向那披掛著紅色甲胄的家夥,又看向了董泰山,怒喝一聲:


    “董泰山,若是沒有我董家,這郡城之中百姓如何治理,你又該如何自處?”


    回答他的,是一抹爆射而來的石子。


    猛然洞穿了老者的眉心。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戰也手中斬馬刀猛然劈下,血紅色的刀芒宛如風暴席卷,竟然一刀將這整個房舍劈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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