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畫棟,美觀雅致是紫蘭軒獨有的情調。


    鶯歌燕語,管弦嗚咽,數不盡的風流韻味從樓下借著月光傾灑而下。


    軒內佳人迎來送往,東搖西晃的醉客文人絡繹不絕,失意之人來此找撫慰,得意之人至此恣意揮灑歡趣。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韓經曾經也是這些買歡風月客的一員,囊中錢財隻夠點小蝶這樣的庸脂俗粉作陪,紫女一個笑臉都欠奉,更別提親自作陪。


    隱於幕後的衛莊在提及韓國八公子時,更是不屑一顧,如同看待一隻無足輕重的螻蟻。


    今夜韓經是受邀前來的,唐七早把應邀的回複上報了衛莊,紫蘭軒這邊也早有準備。


    所以出來迎接引路的是紫女姑娘。


    韓經早已不複往日形象,以往的衣衫過於肥大,不再合身。


    如今身上穿得是精心設計的綢緞錦袍,還應韓經要求加了不少實用的設計,更襯得八公子風流不羈俊逸非凡。


    姐兒不僅愛金,還愛俏。


    樓內一路行來,早有女子頻送秋波,要不是紫女在旁,早就忍不住上前來搭話。


    紫女暗唾,這幫小蹄子!


    一邊引著韓經來到樓上裏間靜室。


    靜室內胡床幾前,有人席地而坐,一頭偏短的灰色碎發配上冷冽的眼神,平添幾分殺氣。


    身披短袍,玄色衣料搭配著金色裝飾,將華麗與冷峻集於一身,韓經仿佛看到了一株孤傲灼放於冰雪之中的臘梅。


    韓經脫去布鞋,徑自在對麵的坐下,沒有椅子,跪坐真的很不舒服。


    “紫女姑娘不一起坐嗎?”


    紫女在門口並沒有離去,韓經笑吟吟得招呼,完全把這裏當作自己的主場了。


    “你還真是膽色過人,連護衛都不帶,就敢獨自上樓!”


    衛莊吐露出的聲音也是冰冷的,如同夾雜著風雪。


    “護衛長得凶神惡煞的,我怕唐突了佳人,尤其是紫女姑娘,就放他自己在樓下飲酒了。”


    紫女無視了韓經噙著笑的雙眼,上前來,手執銀壺將幾上的酒杯滿上。


    “弄玉妹妹在府上可好?公子打算什麽時候送妹妹回來?”


    “風月之地,終究不是弄玉的安身之所,現在弄玉有了自己的宅子,如果紫女姑娘掛念,隨時可以前去探望。”


    韓經說的不算空話,弄玉宅邸的下人早就得到指令,不限製弄玉與朋友的來往。


    至於紫蘭軒,韓經真沒打算讓弄玉回到以前的生活,畢竟在衛莊這樣的人眼裏,誰都能成為棋盤上的棋子。


    “韓公子未免過於目中無人了吧?”


    韓經一進來與紫女答話的時間比衛莊多得多,全然一副食色之徒的樣子,衛莊不免有些動怒。


    誰讓你扮酷的!


    昨天你對我愛搭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韓經知道衛莊高傲的性格,可謂目無餘子,與紫女的互動,也是有意晾晾他。


    “天下寥寥,蒼生塗塗,諸子百家,唯我縱橫!”


    “說道目中無人,誰能比得上鬼穀縱橫之人呢!”


    韓經針鋒相對,絲毫不見禮讓。


    “既然韓公子知道我鬼穀一脈,為何又一再輕視於我?”


    “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這是你鬼穀派縱橫先輩闖下的名頭,而不是你衛莊,難道你要本公子聽到縱橫的名頭就納頭就拜嗎?”


    韓經一振衣袖,借勢起身,實在是因為跪坐導致腿有些酸麻。


    “要知道這次是你派人請的我,而非本公子延請先生為座上賓!”


    衛莊不見怒氣勃發,反而嘴角噙著冷笑。


    “有趣,好久沒有碰到像公子這般有趣之人了。”


    “至於這代縱橫比鬼穀先輩如何,與韓公子無關,衛莊自會證明,沒有辱沒鬼穀威名。”


    韓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溫熱的米酒從喉嚨暖和到心肺。


    “孫臏龐涓一力促成了魏、齊的先後稱霸,戰功彪炳,張儀蘇秦主導了合縱連橫之約,奠定了二百餘年的戰國局麵。”


    將酒杯推向紫女,紫女配合的再次斟滿。


    “一縱一橫,從不同的角度探尋自己的道路,你的師兄蓋聶先生似隱而顯,他看起來溫和悶吞,沒有衛莊你的銳氣逼人,但他敢打破鬼穀幾百年的規矩,他敢隻身入秦,以手中劍,腹中謀,助天下歸一!”


    “閣下呢,看似離經叛道,實則束縛在鬼穀學派的條條框框裏,你最高的成就隻能沿著鬼穀的老路走下去,永遠也突破不了最後的屏障!”


    “在我看來,你比令師兄還差得遠呢!”


    韓經一頓嘴炮,噴得爽了,再來一口小酒潤潤喉嚨,衛莊端放在上麵的手都有點發抖,心裏的怒焰狂濤遠不是麵上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紫女一看兩人見麵就嗆上了,而且看樣子還是韓經比較剛烈,更具攻擊性。


    這是談話要崩盤的節奏,跟一開始預期打算不一致啊。


    “男人永遠隻有功名成就,坐下來喝喝酒談談風月不好嗎?”


    紫女打了個圓場,緩和了下場上的氣氛。


    “紫女姑娘,韓經本就不善飲,再喝可就真醉了。”


    韓經對紫女同樣是以言語撩撥,隻是語調、用詞完全兩樣。


    “公子的酒量哪裏有這麽不濟,過度的謙虛就是虛偽嘍。”


    “紫女姑娘,豈不聞酒不醉人人自醉。”


    衛莊真想揭開韓經的麵具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一會兒還義正辭嚴的指摘自己,這會兒又成了個流連粉裙下的好色之徒。


    “鬼穀派的將來就不勞操心了,倒是公子你,最近動作頻頻,到底有什麽誌向?”


    衛莊目視韓經,“你又打算在韓國這艘漏水的行船上扮演什麽樣的角色呢?”


    韓經也正色起來,“我的誌向嘛,倉廩實民安樂、守法度知禮節算不算?”


    “至於我是船長還是水手,又與衛莊先生這個外人有什麽相幹呢?”


    人已經見了,能求同存異最好,成為敵人我也不懼!


    韓經打算結束這次談話,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如蘭似麝,再珍貴的美酒也沒有這等滋味,這一定是紫女姑娘的體香。”


    ......


    “其人如何?”


    “看不透,講不清。”


    “他好像對你以及鬼穀一脈有些排斥。”


    “如果他選擇成為我實踐大道的絆腳石,這將是他人生中最後悔的一次選擇!也將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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