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樂靈太後之死,魏國境內一片肅穆。


    韓國使節一行沿路遇到的魏人無不是怒目相向。


    有引領護送使節的魏國士兵在側,倒也不用擔心滿腹怨氣的豪俠之流衝上來。


    但這些魏國士兵同樣對周圍百姓的叫罵充耳不聞,顯然是心有不滿故意放縱。


    昔日的三晉姻好,轉眼間就這麽在魏地百姓口中淪為犬彘之流。


    同行的韓國使團人員有心辯駁幾句,無奈理屈詞窮,恨不得以袖掩麵,快快結束出使任務。


    韓經倒是對沿途魏人的口吐芬芳無動於衷,就好像他自己不在被罵的韓人一列似的。


    江山易改,人心亦是難道短長。


    計劃執行到這一步,魏咎的心態有沒有發生變化,燕丹與魏氏兄弟有沒有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魏強韓弱,在事情不為世人所知時,魏國又占據絕對的道德先機。


    魏韓同出一體,吞下韓國,整合起來似乎更有利於集中力量,壯大裏長城的實力。


    本就是沒有憑據的暗室之謀,如果魏咎動了其他心思,韓國還真的擋不住。


    秦國內鬥方酣,難解難分之際無睱旁顧,正是順水推舟吞下韓國土地人口的最佳時機。


    事實證明,這都是韓經以己之心度彼之腹了。


    車駕離大梁城門還有一段距離,一身簡服便裝的魏咎已經站在道邊相候了。


    此時的魏咎再無人可製,做到了真正的權傾朝野。


    加上借著對韓進行複仇戰爭的名義,將軍政大權一把總攬於身,威望實力不亞於當年的信陵君,野心卻遠遠超過。


    可以說是真正做到了權傾朝野,差的隻是“黃袍”加身了。


    “君上如今方顯頭角崢嶸之態,剛才韓經遠望,薄霧之中,仿佛見一雲龍若隱若現。”


    魏咎卻一揖到地,“經弟何故要說這麽生分的話,如果沒有你的謀劃協助,愚兄恐怕隻能眼睜睜得看著魏國大好河山淪為秦騎的獵場,從而抱憾終身。”


    “大兄,久違了。”


    韓經本就是從稱呼上試探一番,此時見魏咎禮節深重,神態間也沒有誌得意滿的驕狂樣,順水推舟又改了稱呼見禮。


    “韓兄,你真是孫武陶朱那樣的奇才,你...”


    同行而來的魏豹顯得很激動,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形容韓經的一係列謀劃。


    “總之,以後兄長你就是阿豹我最佩服的人了。”


    “貪天之功,不敢攬歸己身,況且還不到最後關頭,一切都還沒有定下來。”


    水是越來越渾,可攪渾了這潭水的韓經還沒有最後收網,最終網上來的是什麽,會有怎麽的收獲,尤未可知。


    要是沒做到量力而行,最終落得個魚死網破的局麵,也是有可能的。


    “對,還是經弟沉穩,我們回府邊飲邊聊。”


    無論接下來的事態如何發展,魏咎的收獲已經入袋了,怎麽也是個大賺特賺的局麵,所以顯得格外輕鬆。


    可韓經不同,韓國掀起的亂局還沒有定下來,權力的爭奪正處於白熱化,論熱鬧程度絲毫不比秦國稍弱。


    “看我這腦子,見到韓兄都歡喜得糊塗了,讓兄長在外麵幹站著。”


    魏豹抱歉連連,“韓兄這邊請。”


    “路上百姓們的反應我與大兄都聽說了,還請韓兄不要介懷,我代他們給韓兄賠罪了。”


    魏氏兄弟的熱情態度擺在外麵,韓經心裏暗暗提著的弦也就放下來一些。


    雖然不是沒有反製他們的手段,隻是那樣的結果對誰都沒有好處,白白浪費了秦國無力他圖的大好時機。


    再說韓經本來就沒有把魏國百姓黔首的話放在心上,百姓的態度是根據統治者的態度轉變而轉變的。


    現在魏咎為了抓權,宣揚的是大複仇主義,等到事態平息,塵埃落定,朝野輿論又開始宣講累世友好之誼,民間風評一下子就能扭轉過來。


    當然,像趙國長平之戰後趙人家家戴孝哭墳的情況,如果趙國統治者敢宣揚秦趙睦鄰友好,百姓都會起來造反了。


    “細枝末節之事,不值一提。”


    韓經故作輕鬆灑脫得擺擺手,示意自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阿豹你,聽說最近都封君了?”


    魏豹作為魏咎的鐵杆支持者,在魏咎大權在握之後,也隨著水漲船高,成為了實權封君。


    “哈哈哈,牝雞司晨,壓製了我們兩兄弟這麽久,現在也該到我們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魏豹封號平陽君。


    平陽者,河東郡平陽縣也。


    原為唐堯之都,魏豹封在此處,是大有深意的。


    秦惠公興全國之兵五十萬,與吳起五萬魏武卒戰於陰晉,大敗秦師,緊接著少梁之戰,秦獻公更是受傷身死,自此河西河東之地盡歸魏。


    由此也引發了衛鞅入秦變法強秦,連番大戰,重奪魏之河西河東,將魏武卒這一魏國最強甲兵摧毀殆盡。


    現在的平陽是秦地,魏咎如此為魏豹請封,正是其勃勃野望的表現。


    隻是如今魏國早已不是當初,這次大點兵,殘存的魏武卒所剩無已,想要再現秦惠公時舊事,換成韓經,實在是難以著手。


    韓經一時關注著魏國的動態,自然知道其虛實,但魏豹興致勃勃,韓經也就不忍心潑冷水,隻是也沒再就著他的話頭談下去。


    酒宴之上,韓經無疑是席上的核心貴賓,寧陵君的一幹心腹再三起身敬酒。


    他們的態度與民間百姓仇恨敵視的眼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知接下來魏韓邊境紛爭應當如何收場,還請韓公子言明。”


    問話的是大梁名門翟景,上次在寧陵君府上也有此人作陪。


    隻是這次他的態度,要謙卑許多,處處以討教的姿態麵對韓經。


    身為魏咎心腹,又是此次興兵攻韓的將領之一,他想問清韓經的收場方式再正常不過,其中多半還有魏咎的暗中授意。


    不僅是翟景拱手等待答複,席上眾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支棱著耳朵作傾聽狀。


    “打,當然是要狠狠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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