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略。


    那是天瞳至今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自己的手上、腳下,全是黏黏糊糊的血跡。


    但,這不是自己的血。


    天瞳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無數具殘肢斷臂的屍體。他們的手腳全都被擰斷,腹部從中間裂開直胸膛,溢出來的血將整個水泥地都染成了紅色。


    可是,很奇怪啊……


    為什麽這些人死了?


    天瞳明明什麽也沒有做,隻是瞪了他們一眼,各種殘肢斷臂就伴隨大量的鮮血在空中飛舞起來。


    年僅十歲的妹妹,被這副景象嚇暈了過去。天瞳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怪物。


    等大人趕到以後,一切都晚了……


    首先,改變態度的是父親。


    他將天瞳稱為惡魔,並且親自把天瞳押送給了管理局。


    為了保護天瞳,母親替天瞳贖罪死去。一家人則被派係驅逐,不得不來到表世界生活。


    然而,父親為了徹底斷絕自己和天瞳的關係,他不顧嚎啕大哭的妹妹阻攔,將天瞳毒打一頓後逐出家門。


    當天瞳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渾身是血的倒在雪地裏。


    真的好冷,好冷。


    天空它也會覺得冷嗎?


    漆黑色的天空被白茫茫的大雪所覆蓋,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點著的舊街燈朦朧地照亮四周。


    年幼的天瞳,身體早已麻痹。別說是寒冷,就連痛楚都感受不到。


    他就這麽躺在街上,任由雪花覆蓋他的身體。意識在這白茫茫的景象中,漸漸遠去。


    “你啊,繼續躺在這裏可是很危險的喔。”


    突然,從頭頂上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天瞳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直達腰際的漂亮金發。


    那絕不是靠顏料所能擁有的美麗色彩。那毫無瑕疵的金發,仿佛煥發著熒光,在這雪夜裏飛舞著。


    除此以外,那身憂鬱黑暗風格的哥特蘿莉服,也格外讓人印象深刻。


    “喂~~~還活著嗎?”


    她蹲在地上,似乎覺得很好玩似的,正用手指拚命搓著天瞳的臉。


    估計是哪個多管閑事的路人。


    “滾!”


    “誒?什麽嘛……原來你還活著。”


    像是打從心底感到遺憾一樣,她歎了口氣。


    真是一個過分的家夥……


    “既然還活著,那就快站起來吧,不然你遲早會凍死的。”


    “關你屁事!”


    天瞳不禁感到火大。


    他把身體撐起來,想要離開這裏。


    但是撲通一聲,身子馬上就倒下了。身上的傷口完全裂開,在白色的雪地上流淌出血來。


    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再動了。


    他一個小孩子,在這寒冷的冬夜裏也沒有活下去的方法。一直生活在裏世界的他,對表世界一無所知。被父親拋棄以後,他注定活不下去。


    事實上,天瞳也不想活了。


    最愛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最黏自己的妹妹也再也見不到了。


    除此以外,無論是朋友還是家人,都期望自己這個怪物能夠快點死去。即使天瞳還活著,他也覺得自己跟死了沒有什麽兩樣。


    “快滾!”


    因此他自暴自棄的,對身前這位少女發出怒吼。


    那雙紅色的眼眸,如惡狼般瞪緊她。


    然而,少女並沒有畏懼他的魔眼,而是用直勾勾的眼睛注視著他瞳孔的深處。


    “你不想活下去了嗎?”


    那聲音就如風一般靜怡。


    “是啊,反正我活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我的眼睛隻會害死更多的人。”


    “能夠掌控萬物的神之魔眼嗎……”


    金發少女交叉著手臂,若有所思的點頭。


    “確實,在這裏殺了你才是正確的選擇。要是等你成長起來,這個世界搞不好會被你毀掉,不過——”


    她的聲音突然一頓。


    “你還不想到此為止吧?你之所以感到憤怒,是因為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


    她咧嘴一笑。


    唯獨這句話,讓天瞳啞口無言。


    可能正如她所說,他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因為放心不下離開自己的妹妹,還有想要替母親報仇的決心,這些都讓他無法輕易放棄這個世界。


    少女似乎把天瞳的沉默,當作默認了。


    “那麽就跟姐姐一起活下去……反正我也是一個被大家拋棄,無家可歸的人。”


    用著彷佛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一般的態度,她蹲下來,伸出了手。


    天瞳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就回握了那略帶冰涼的手。


    這個奇怪的少女,名字叫伊莉絲,是來自歐洲的魔法使。


    跟其他的異能者不同,她沒有把天瞳當作“怪物”。她給天瞳的感覺,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一個可靠的大姐姐。


    在牽起手的那一刻,天瞳就跟姐姐一起過著遊蕩的生活。


    她對天瞳很好,給予了天瞳未曾有過的溫暖。


    因為天瞳不放心天音,姐姐便帶著他前往天海市居住。


    在她的幫助下,天瞳和天音得以團聚,雖然說是瞞著父親,偷偷見麵的,但天瞳還是非常感激姐姐。


    不僅如此。


    姐姐還手把手的,教會了天瞳很多事情。


    她親自教導天瞳讀書和寫字,並且耐心的告訴他,表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在姐姐的幫助下,天瞳順利進入一所學校,並且很快融入到表世界的生活當中。


    除了知識以外,她還教給天瞳戰鬥以及活下去的辦法。


    直接來說,姐姐是天瞳的師父了。


    她將自己的魔法毫不保留地教給天瞳,就連天瞳如此精湛的刀術,也全靠她訓練出來。


    盡管有時候姐姐很嚴厲,天瞳做錯了事情,她會很生氣的指責甚至體罰。


    但是跟姐姐的生活,真的很快樂。


    直到某天。


    姐姐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她什麽也沒有說,就拿起自己的提包走出了別墅。


    天瞳察覺異樣後,立刻追上去。


    “姐姐,你要走了嗎?”


    “是的。我一直追查的敵人,有了新動作,我不得不回歐洲一趟。”


    “那麽,把我也帶上吧?我現在變強了,能夠幫上你的忙。”


    說出這話的時候,連天瞳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又變成一個人。


    “唉——天瞳,你已經十四歲了,怎能還像個孩子一樣,賴在姐姐身邊?”


    姐姐的眉頭皺起,很不高興地回望著他。


    “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我已經幫你把魔眼封印起來了,表世界的生活你也完全適應,而且我還給了你住所和足夠的錢財。


    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接下來你隻要學會獨立就好。既然如此,請不要擺出那副無聊的表情!”


    姐姐轉過身,讓長長的金發隨風飄揚。


    “還有,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我說過,我隻是在利用你。想要活下去的話,就絕對不能相信我。下次再見麵,我們或許就是敵人了……”


    姐姐說著,準備要離開了。


    天瞳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溢出來的悲傷,仿佛要將他的內心所擊垮。


    姐姐說的那些,天瞳當然知道,天瞳也清楚她的目的是什麽。但被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內心還是感到了難過。


    “那麽,就在此道別吧。”


    突然間姐姐蹲下來,擦拭了天瞳臉上的淚水。然後溫柔的將天瞳摟進懷裏,讓他倚靠著自己溫暖的胸口。


    “再見了,伊莉絲。”


    風吹過。


    漂亮的紫薇樹搖晃著。


    伊莉絲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但天瞳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溫暖以及體香。


    伊莉絲留給他的,隻有一套冰冷的別墅,以及將近一百萬人民幣的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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