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我……”


    林風比天音預想中還要冷靜很多。


    他這毫無破綻的表情,讓天音一時語塞。


    “應該說是感覺到吧?我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很多事情都不願意告訴我,總覺得你們好像都知道什麽,就唯獨我一個人被排除在外……如果……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請你們一定要告訴我!我絕對不會拖你們後腿的!”


    天音抬起頭,雙眼中帶著強烈的覺悟。


    林風稍微一愣,他從天音的眼眸深處似乎感受到了她以前從未擁有的東西。夜靈的事情給予天音很大的打擊,夜靈死去,天瞳一蹶不振……在這種絕境之下,天音開始意識到自己必須要作出改變。


    天音能有這樣的覺悟,林風感受很欣慰。如果天瞳知道了,那他也一定會感到高興吧。


    不過,林風跟天瞳有言在先,絕對不能把天音牽扯進新軍的事情。


    “我們沒有任何東西瞞著你,是你想太多了。”


    “……是這樣嗎?”


    “當然。好了,你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緊急事情我自然會讓你去辦,你現在隻管照顧好你哥就好了。看他那樣子,怕是得抑鬱症了。”


    林風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後,便不給天音挽留的機會,一下子從她的眼簾中消失。


    望著變得空蕩的走廊,再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飯盒,天音也隻能往回走了。


    不過,她並沒有相信林風的說法。


    相反,林風那過於鎮靜的表情反倒讓天音起了疑心。


    天音站在一間封閉的鐵門前。


    她猶豫了片刻後,便刷卡走了進去。


    當自動門被拉開的那一刻,沒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便籠罩住她的雙眼。房子裏沒有開燈,也不像是有人的氣息。


    但天音還是走了進去,隨著身後的自動門被拉上,天音徹底被鎖進了一個昏暗無光的房間。


    “哥,你要在那裏坐到什麽時候?”


    天音把飯盒放到桌麵上,無可奈何地說。


    她的目光掃向房間的角落,在角落邊的床上,有一道瘦小的身影。


    天瞳屈膝坐在那裏,他背對著天音,雙眼無光地向著牆壁。從早上開始,天瞳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甚至連一個角度都沒有換過。


    “你回來幹什麽?”


    知道是自己的妹妹走了進來,天瞳頭也不回地說道。


    相比起以前,天瞳現在簡直判若兩人,那過於冷漠的聲音讓天音聽見都有些害怕。


    “我……我……來給你送飯……”


    “我都說了我不想吃。”


    “不吃飯可怎麽行啊?你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天音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要哭出來似的。


    她無助地看著桌麵,從昨天開始餐桌就堆積著兩個飯盒。打開飯盒一看,裏麵的菜根本沒有動過。就算天音央求他,天瞳也不願意理會這個妹妹。


    “你是打算把自己給餓死嗎……我知道那件事情讓你很難過,可是你這樣墮落下去是不行的吧?”


    “我不想吃,你拿回去吧!”


    天瞳砸了下嘴,聲音明顯變得焦躁起來。他像是在忍受著什麽痛苦似的,緊緊地把五指掐進自己的手臂。


    “……好吧。”


    天音難過地把飯盒收了回去。


    她的手顫抖著,將桌麵上的幾個飯盒一一裝進了塑料袋裏。


    這就是他們兄妹兩現在僅有的對話了。


    往日的嬉戲和打鬧仿佛全部都是做夢似的,如今也隻存在天音的記憶當中。


    或許,那樣的生活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天音不禁有著這樣的預感。


    她將桌麵收拾幹淨以後,打算像之前那樣離開。


    可是,這一次天音不知道為什麽停下了腳步。


    她走到門口,在糾結著該不該把那件事告訴天瞳。


    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考後,天音最後決定把那件事情告訴天瞳,畢竟這麽大事情不告訴天瞳也不太好。


    “那個……哥……”


    “你不想吃飯我不勉強你,不過,你連這個房子都不打算出去嗎?林風還想著過幾天給夜靈辦一個簡單的喪禮,雖然夜靈不是管理局的人,但是她幾次幫助過管理局,所以上級已經批準了。你會來吧?那到時候……”


    “……開什麽玩笑!”


    “誒?”


    那是充滿怒氣的聲音。


    天音吃驚地抬起頭,自己的手肘被人用力抓住了。


    一直背對著她的天瞳,第一次回過頭。那雙充滿了憤怒和悲傷的紅瞳,正在黑暗中緊緊地瞪著她。


    天瞳心裏早已懷有這份怒氣了。


    然而天音沒有察覺,她想要提醒天瞳。這神經大條的舉動卻使天瞳燃起熊熊怒火。


    當憤怒延燒至最頂點的瞬間……


    “唔……!!!”


    天瞳咬牙切齒,用左手一把抓住了天音的手肘。他的力氣非常的大,仿佛要把她的手臂給扭斷一樣,把天音拉到了自己的臉前。


    天瞳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失去夜靈的悲痛,再加上這幾天抑鬱的生活,已經把天瞳所有的耐心都磨滅的一幹二淨。當他抓住天音的那一刻,便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宣泄了出來:


    “為什麽要給夜靈辦喪禮不可?為什麽夜靈非要死不可?!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夜靈為什麽會死,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啊……!?”


    從未被天瞳這麽大聲嗬斥過,天音起初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不久後……她臉上霎時失去血色,臉色慘白得宛如凍僵,開始大幅顫抖,接著哀號似地喊道:


    “對、對不起!!”


    天音甩開天瞳的手,從床前猛然退開。她渾身打顫,滿臉全是淚水。


    然後,她低著頭,幾乎是狂奔逃進房間。


    嗚咽啜泣的聲音從走廊傳入耳際,直到自動門關上的那一刻,才將這聲音完全隔絕。


    “我……我……”


    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


    當看到天音哭著離開的那一刻,強烈的愧疚感以及自我厭惡感便襲卷了上來。


    天瞳冷靜下來以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


    以前天音也做過許多讓天瞳火大的事情,但是天瞳從來都沒有嗬斥過她。


    但是,剛才自己是怎麽了?


    簡直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


    自己竟然會對把氣發在天音身上?而且還粗暴地抓住妹妹,來發泄情緒……?


    恐怕,是因為天瞳早已被逼入絕境了。


    當夜靈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那一刻,天瞳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得瘋狂起來。


    無法再保持冷靜,也無法再理性思考問題。


    因為大腦總是無時無刻地想著她,無法接受、也無法承認這個沒有她的世界。


    “絕對無法原諒……!”


    天瞳憤恨地握緊拳頭。


    那個殺害夜靈的人,絕對無法原諒他!


    這幾天,天瞳並非整天窩在房間裏一動也不動。


    他是故意這麽做給別人看的。


    他偷偷溜出了房間,收集到了管理局內部的各種資料,包括天海市支部的平麵地圖,以及各種安保設施的分布圖。


    有了這些,天瞳才可以向殺害夜靈的仇人複仇。


    盡管理性告訴他,自己不能這麽做,但是在絕對的憤怒和悲傷麵前,天瞳已經不在顧慮這些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掉那個人。


    坐在房間裏的天瞳,正暗暗策劃著一場瘋狂的計劃。


    ◇


    夜,深了。


    隨著黑暗籠罩下來,白天熙熙攘攘的城市,仿佛停止了運作般停滯了下來。


    除了路燈依舊煥發著光芒以外,整個街道上都看不到一個人。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新軍的大部隊乘著夜色趕了回來。


    數十輛裝甲車駛入了結界,最後停在了管理局支部的門口前。


    早在半個小時前,林風他們就已經收到了消息。


    因此,他們提前在門口等候。


    伴隨機械啟動的聲音,一道又一道人影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以幹脆利落地動作將車庫裏的武器,全都拖了下來。


    望著這些一件又一件的高科技裝備,那些天海市支部的執行員,也隻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並向新軍投去充滿羨慕的目光。


    當整齊的隊伍全都排列好以後,位於中間的那輛車才緩緩地打開了車門。


    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下,蓮業昂首挺胸,從車上走下來。


    緊跟隨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名戴著兜帽的少女。


    “辛苦了,林執行官。你們在這裏等我們很久了吧。”


    看到迎麵走上來的林風,蓮業又露出了微笑。


    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但林風沒辦法,蓮業的官職比他還要大好幾個級別。在公共場合,他也隻能麵對蓮業。


    “你們回來的可真夠晚的!”


    不過,林風並不打算給他什麽好臉色看。


    蓮業是一個擅長看穿人心的人,跟這樣的對手打交道,就算向他獻媚也隱瞞不了任何的事情。


    相反,林風應該要在蓮業麵前表現出強勢。隻要蓮業摸不清他這邊的陣營,蓮業就不敢輕易對他出手。


    “噢……是這樣嗎?”


    蓮業微笑地麵對林風。


    在幾位隨從的護送下,蓮業跟林風一起走進了辦公樓。


    “之前你們駐紮在天海市的時候,明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你們一但離開了天海市,就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件。”


    “嗬……”


    蓮業微微一笑,


    “這不恰恰證明了,這座城市隻有在我們新軍的掌控下才能夠保持繁榮和穩定嗎?事情我都聽說了,demon的攻擊讓你們的蒙受很大的損失。唉……不過這也不怪你們,突然間三百隻怪物空降在學校,除了我們新軍以外,估計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可以應付。


    之前跟我們一起合作的那個女孩,好像死掉了是吧……我記得她叫夜靈?”


    嘖……


    林風在心裏升起了一團怒火。


    不過,他的臉色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連心跳的頻率也不曾改變。


    “……是的。”


    “誒呀,她真是可憐呢。才十八歲的年紀就死在了戰場上,而且還是被怪物活生生地給啃食掉的……她父母之前也是同樣的死法,該說她整個人生都是一場悲劇嗎?”


    “或許吧……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


    “哦?”


    “你之前說過,demon是darkness這個組織操控的,可如今darkness已經覆滅,剩下的殘黨則逃到了市外,我實在不明白demon為何還會大規模出現。這不得不讓我懷疑,著幕後的凶手是否真的是darkness。


    而且,前天出現demon的事情,你們新軍卻偏偏不在……這會是巧合嗎?還是說有人故意為之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蓮業的嘴角翹起來。


    “哼,你心裏應該比我更清楚!”


    “嗬嗬……雖然我聽不懂你的話,不過,林執行官,有件事情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下。”


    蓮業突然微笑著,把臉轉了過來。他微眯起雙眼,迸出一絲寒光:


    “有些事情,我勸你不要管比較好。那個女孩的慘死,算是個教訓了……隻要你知道的越少,你就越安全。”


    “你這算是威脅嗎?”


    “不,隻有友善的提醒。可以的話,我也想跟你好好相處,畢竟再怎麽樣,我們也是一起工作的人。”


    蓮業的眼中寒光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好了,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來我的辦公室,我覺得關於前天的事件,有必要開一個小會……”


    此時,蓮業他們已經來到了辦公樓的最頂層。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跟其他樓層不一樣的色調便映入眼簾。


    其他樓層的走廊,無論是牆壁還是地板,都是清一色的銀白。


    但唯獨這個樓層不同,相比起其他地方,這裏的光線明顯要昏暗很多。地板上鋪著陰鬱的紅地毯,一旁的牆壁是不反光的深褐色,另一邊則是垂落直地麵的落地窗。


    隨著不斷朝走廊的深入下去,旁邊落地窗的夜景也逐漸在移動。透過玻璃窗,能夠看到無比寬敞的廣場,以及在廣場對麵聳立的高樓。由於是夜晚的緣故,對麵的樓層基本隻能看到黑色的剪影。


    走廊的盡頭處,便是蓮業的辦公室了。


    接下來,林風沒有再跟蓮業說任何的話。


    眾人都保持著沉默,以不急不緩地腳步慢慢地走下去。


    這時,林風突然感覺到了什麽。


    他的目光不受控製地移向左側邊,透過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想要努力看清遠處的東西。


    然而,就在這時━━


    一聲轟然的爆炸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旁邊的牆壁轟然倒塌,就連旁邊的落地窗也被震成了細小的碎末,猶如洪流一般衝出了窗外。


    林風吃驚地轉過頭,自己眼前的走廊被熊熊的烈火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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