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裏,四個女婢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菜,擺在食案上,薑玄頗為別扭的坐在一個名為“笙蹄”的坐墩上...


    因為隻有這個東西才能垂下雙腿,舒經活血。


    這是除了坐塌、坐席之外的最優選擇。


    再一看端上來的飯食,他眉頭直皺。烤羊肉,蒸鴨,生魚片,當然還有一道煮熟的秋葵...一碗稻米,一些蘸料。


    “小郎君可是對奴婢做的飯食不...滿意?”小梅慌忙說道,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她們被特意囑咐過,不可生了輕慢之心。


    “不是...你們不吃?”薑玄頓了頓說。


    “奴婢們在偏房的小廳裏吃就可以。”小梅愣了愣隨即回道,事實上她們吃的隻能是秋葵和米飯。


    “那就嚐嚐罷。”他夾起一塊生魚片,蘸了點醬料,嚼了兩口,勉強下咽。


    蔥薑蒜都齊了,還有花椒胡椒都不缺,可就是難以下咽。


    “柔娘,吃呀,還愣著幹嘛?”他發現柔娘有些目光呆滯。


    “小郎君...”柔娘欲言又止,仰著腦袋緊張地看著邊上伺候著的四個小丫鬟。


    “那...小竹你們先下去吧,快去吃飯,不用在這裏侯著了。”


    “呼...緊張死了。”四人一走,柔娘大大咧咧地忙拍著豐滿地胸脯,“我之前還在人家裏當女婢呢。”


    “都過去了,薑昊別愣著了,快吃。”薑玄笑著搖搖頭。


    “我吃...大哥也吃。”薑昊一臉憨笑,隨即聳拉著腦袋猛扒飯。


    “太平城裏太平坊,太平坊裏太平人。”薑玄思索道:“是要做些什麽才好的,總不至於就這樣子吧。”


    柔娘聽不懂他的感慨,隻是覺得一切都變了,沒了山穀裏那種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心情了。


    下山的一瞬,她就覺得短暫消失的無形枷鎖,又套在了她的身上。


    “吃吧,多吃點,明後天我自己做。”薑玄沉下心境,低聲道。


    ……


    夜,寂靜無聲。


    第一次睡在古香古色地大唐豪宅裏,猶如夢中,薑玄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外間裏的臥房睡的是柔娘,她同樣輾轉反側,黑夜裏睜著明晃晃的大眼睛,一臉苦悶。


    “噗噠噗噠...”


    薑玄警覺地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恍然一想,是柔娘吧。


    “唉...將來你不打算嫁人了吧。我年紀尚小,可也是男兒之身,這般不顧忌,你將來如何嫁人。”這一幕讓他無言以對。


    竹屋是條件不允許,大家夥兒湊活擠在一起睡,可現在不缺床不缺被的,還擠在一張床上,這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我身子是十一二歲的身子,可我的心不是啊。


    柔娘這個純正的大唐姑娘,似乎在山穀裏掙脫了道德的枷鎖,全然不顧一切,身著改製的訶子,長過膝蓋,像一隻歡快的小魚兒,遊進了他的被窩。


    “我睡不著...要抱著...小郎君。”


    皓體呈露,弱骨豐肌,便是柔娘此時的寫照,薑玄身子驀然一僵,便任由她貼著後背。


    你這是把我活生生的逼成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啊,薑玄暗道。


    “明晚你就回自己房裏去睡。”


    “明晚再說,小郎君不是說自己還是小孩子嘛。”


    ……


    清晨吵醒他的並不是雞鳴狗叫,也不是春光乍泄的柔娘,而是外麵的報曉鼓。


    鼓聲響,城門開,坊門自然也開。


    “小竹,過來。”薑玄在內院涼亭裏朝不遠處廊裏正忙的小丫鬟喊道。


    “小郎君,需要奴婢做什麽?”小竹邁著輕快地步子過來問。


    “坊內有賣書的地方嗎?”


    “先前奴婢買菜時大致看了下坊內的情況,好像沒有賣書籍的。”小竹恭聲道:“不過東市裏有好多地方賣。”


    “那先不用了,你去忙吧。”薑玄想了想,便放棄了買書的打算。


    “小郎君要讀書嗎?”柔娘聞聲而來。


    “總得找點事幹吧。”薑玄點點頭,道:“你去把秀兒跟薑昊叫來。”


    柔娘看他一臉嚴肅,疑惑問:“有什麽事嗎?”


    “開會!”


    “什麽是開會?”柔娘一邊嘀咕一邊去尋二人。


    ……


    不一會,三人神色迷茫的來到涼亭處,等待薑玄發話。


    “今天是咱們的第一次家庭會議,務必要認真對待!”薑玄清了清喉嚨:“下麵我就簡短的說兩句。”


    三人如坐針氈,如此陣勢還是第一次見到。


    “哥哥,你要把我送回西市嗎?”秀兒忍不住會議的緊張氛圍,悲從中來。


    “別打岔。”薑玄繼續道:“秦嶺的逃亡生活算是結束了,接下來咱們就要在長安城裏謀生了。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的鬆懈狀態在這裏是要不得的,我們要改變。”


    “如何改變?”柔娘插嘴問。


    “問得好,我們先說說個人衛生的問題。”薑玄瞄了一眼秀兒。


    秀兒見狀,頓時愁眉淚眼。


    “勤洗手,勤洗澡,不喝生水。”薑玄指指秀兒:“你說,你做到了嗎?”


    “做到了。”秀兒低頭小聲一句。


    “死不悔改!”薑玄一臉冷漠的說:“下次說謊,就打板子。”


    “山穀裏我就一再強調,病從口入,不得喝生水,你們三人誰聽進去了?”


    薑玄氣的後槽牙疼,一個問題反複強調,但就是擋不住。


    三人垂目,亭子裏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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