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帶著金質徽章自未知之地而來,危險便從四麵八方颯然而至。


    前往侯府的路上,薑玄又端詳起它來,那柄劍,那隻眼睛。


    既然為無法確定的危險想方設法,那就無暇選擇手段。


    如要選擇,便隻有以強硬的手段摧枯拉朽碾壓過去,把危險的人和危險的事擊打成粉碎。


    ......


    “侯府可比太平坊的宅子闊氣太多了。”慕春撫摸著回廊梁柱上剛漆沒多久的彩飾,讚歎道,“所有的院子居然都鋪的青磚,太奢侈了。”


    正如眾人所見,整座侯府從南至北恢宏至極。長廊如帶,迂回曲折。屋簷高挑,秀美壯麗。亭台樓閣,參差環抱。


    “有的是時間看,咱們先去外院,他們等著呢。”薑玄說這句話時,忍不住笑了,“怎麽著也是侯府。”


    話閉,幾人浩浩蕩蕩前往陸殤居住的第三處院子,而眾人早已等候在廳堂裏。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長話短說。”薑玄端坐首位,斂容正色,目光冷厲地掃視著所有人,“前三重院子為外院,由陸殤總管各項事務,孟仲、楊虎從旁協助。後三重院子劃為內院,由小梅管理,小蘭三人從旁協助。”


    “行,我沒問題。”陸殤撚了撚灰白胡須,目光銳利地瞥了一眼堂裏的護衛等人。


    “咱們府裏的規矩很靈活,每一個上了奴籍的人都有機會脫下這個身份。”此話一出,堂裏隻剩下一縷縷粗重的呼吸聲,薑玄眉目舒展,笑了笑,“所以你們要做的很簡單,那就是各司其職,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侯爺...這是真的嗎?”人群裏一個虎背熊腰的護衛怯怯問。


    “你們作為侯府的安全保障,我希望你們時刻保持警惕,把自己的刀子磨的更鋒利些,把自己的身子練得更強壯些。”薑玄並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迎著他們熱望的目光,大聲道,“身份、女人、宅院、田產、錢財,我統統都能給你們,我隻要你們的忠誠和勇敢!”


    “誓死保衛侯府!”護衛瞋目高呼,氣勢如虹。


    薑玄抬手下壓,話鋒一轉,“但賞罰分明,具體的條令陸伯會告訴你們。”


    “下去我會安排。”陸殤應道。


    說罷,一行人帶著護衛先行離開,堂裏隻剩下四個小丫鬟和柔娘等人。當然,還有十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我對你們是寄予厚望的,但就像是指南針總是指向北方一樣,男人怪罪的手指總是指向女人。”薑玄歎息一聲,凝視著十個小女孩,淡淡說道,“人們對於女人的包容度並不足以讓你們可以任意穿梭在男人的世界裏而毫發無傷,相反,你們將來會因為性別而備受指責。但是,有我在,你們的人生將會變得與眾不同。”


    女孩兒們眼神閃閃躲躲地看著他。


    話說的難懂,他也沒期望她們現在就能理解,一切都還要付諸行動。


    秀兒是個聰慧的女孩,她不理解哥哥說的話,但還是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看著我,薑秀。”他用一根指頭抬起她的下巴,“這也是對你說的,往後你可不能像長安城那般散漫了。”


    秀兒頓時變得怏怏不樂。


    “那我呢?”慕春一如既往地熱烈奔放,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今天的慕姑娘穿了一件粉白對襟半臂襦裙,外罩石榴紅錦緞合身襖兒,紮著一束高高地馬尾,看起來相當的養眼。


    “你和柔娘與我總覽全局。”薑玄說罷,揚長而去。


    “哈哈...”柔娘愣在原地,笑的前仰後仰。


    小梅見狀,趕緊給另外三人使了個眼色,抿嘴淺笑,“三位娘子,奴婢們先行告退。”


    不走不行了,府裏這倆人針尖對麥芒,眼看大戰將起,她們連忙帶著十個小女孩退出門外。


    ......


    冬日的傍晚過的很快,恢宏龐大的侯府籠罩在若明若暗的夕暉下,夜幕很快就降臨。


    在這隱約的天光中,薑玄待在西廂房外,一直把左腿架在右腿,頭靠在躺椅背上,悵然注視著手中的幾頁計劃表。


    侯府安全是大事,光憑著長弓和刀劍,這遠遠不夠。陸殤那樣的狠人雖不多,但一些大家族跟大勢力中,必定存在。


    金質徽章來頭不小,不可不防。任誰知道日日年年都有人在暗處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都不會淡定。


    “嗷嗚...”小花慵懶地趴在一條暗紅色毯子上,甚是愜意,打斷了他的沉思。


    搬到侯府,小花是快樂的,天高地闊,任它馳騁。


    “這幾個月可把你委屈壞了,今天玩的高興吧。”薑玄輕輕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


    他對於小花的疼愛眾人皆知,至於未來為其擇一良婿的打算卻是做夢都沒出現過。不僅如此,要是哪隻惡虎膽敢靠近小花,說不定他會糾集侯府的年輕人偷偷將其打死。


    今天小花去了秦嶺,看來他也得抽時間去一趟了。


    ......


    翌日。


    西市,淩三鐵匠鋪。


    “開錘了...”帶頭的漢子高喊一聲,一手握住鐵鉗,一手掄起小錘,又高喊一聲,“開錘了!”


    打下手的三個夥計應該是他的兒子或者親戚,都是二十來歲的敦實、粗壯的小夥子。他們摩拳擦掌,掄起大錘,一起應聲,“開錘了——”


    薑玄幾人侯在門外已多時,鐵匠鋪子的主人便是帶頭的漢子,他拿起一柄闊刀,用大拇指在刀刃上試了試鋒口,高腔大嗓地朝門外幾人喊道,“咱吃的手藝飯,從來不幹一錘子的買賣!”


    “掌櫃的,我們來這裏不是打刀的。”孟仲朗聲道,話音響徹嘈雜的鋪子。


    漢子目不斜視,盯著手底下的活兒大聲嚷了一句,“不買刀,難道是來消遣老漢的?”


    “你是淩三吧。”孟仲瞅著鋪子裏忙碌的幾人,有些不耐煩地吼了一聲,“你先停下來,我們侯爺有事要跟你談。”


    陸殤清清嗓子,“淩三,我們侯爺走遍長安城,也知道你打鐵技藝是最精湛的,所以我們才在門外等你這麽久。”


    淩三手下一頓,屋子裏隨之漸漸恢複平靜,他結結巴巴地說,“哪個是...是侯爺?”


    “我。”薑玄一步邁進店裏,凝視著他,“我想聘請你擔任侯府鐵器坊的師傅。”


    淩三目自翕張,愣在原地,啞然失驚,半晌後才訥訥地苦笑,“侯爺,我就是個小鐵匠,擔不住您鐵器坊的師傅啊。”


    “以下是我的條件。”薑玄說,“你放棄這個鐵器鋪子,隨我到鄠縣。我的鐵器坊交給你指揮,以打造我需要的各類武器跟其他工具。隻要你效忠於我,你就將受到禮遇,並賜予你金錢、城內的宅院,你也可以提出你的要求。”


    此言一出,鐵匠鋪一片低呼,既有欣喜也有驚愕。


    “甚至你的後代們,都將依附在我侯府。”他靜待笑聲平息,“我願以大唐遠山侯的名義,對此做出最鄭重的承諾,來交換你的效忠。”


    淩三默默地站在原地,他還未消化這個小侯爺的驚人之語。


    薑玄拔出陸殤腰間佩戴的那柄狹長橫刀,神情略顯鄙夷,“關於鍛造鐵器,或許我還能給你一些不錯的提議,讓它們更加堅韌、更加鋒利,我想這也是作為鐵器大師的你一生所追求的吧?”


    “此言當真?”淩旬驚呼,他真是人如其名,年方四十左右,高瘦身材,麵貌嶙峋,眼神銳利,雙手有力,“侯爺可以再提升鐵器的品質?”


    “當然,沒把握的話我不會對你講。鐵器坊的工作你完全能夠勝任,淩三,你願意嗎?”


    淩三心裏的小人兒已不停的催促著他答應下來,但他還是故作矜持地像個石頭人一樣杵在原地。


    身後年輕男子閃至他身邊,喘著粗氣低身耳語,“阿耶,您還在猶豫什麽呢?”


    “滾。”淩三羞惱地罵了一聲,“少說話。”


    門外,孟仲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陸殤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淩三瞧見了他的笑,心想莫非這些人是嘲弄我?他不安地挪了一下,瞥瞥麵前的小侯爺。


    對他而言,即便尊嚴脆弱,那也值得維護,他臉色垮了下來,“你笑什麽?”


    “你還不如你兒子爽快。”孟仲諷刺道。


    薑玄回首瞪了一眼,旋即誠摯地安撫道,“府上的人自由散漫慣了,但你應該相信我說的話。”


    “侯爺說的話,自然是可信的。”淩三語氣緩和了許多,臉上滑過一抹微笑。


    “很好,今日你便跟我走吧。”


    ......


    當薑玄幾人返回酒館時,長安城西門外,一行人騎著駱駝,充當一蒙麵短發女子的護衛,騎手們穿著黑皮甲,頭戴鑲有鐵牙齒、披著長長黑羽的遮麵盔,高高地坐在鑲嵌著琉璃珠子和紅寶石的華麗鞍座之上,他們的駱駝皆披著色彩斑斕的毯子。


    “長安城是古往今來最偉大的城市。”領頭的護衛笑道,“它是世界的中心,連接著這片大陸上的眾多國度,古老悠久,超越了人們的記憶。它宏偉壯麗,令智者薩蘭第一眼看到它之後便作出決定留在這兒,因為他知道,曾經看見的一切城池與之相比都將醜陋不堪,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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