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冬日裏的太陽似乎拉近了與人的距離,顯得格外地清晰,格外地耀眼。但陽光的溫度卻好像被冰雪冷卻過似的,怎麽也熱不起來。


    “你這訓練法子有何用?”陸殤捋了捋灰白相間的斑駁胡須,不以為然地指指遠處訓練場上的護衛,“花拳繡腿,看著挺唬人,像西市耍雜賣藝的。”


    薑玄笑而不語,昨天他宣布的日常訓練計劃,來自於後世美國海軍陸戰隊,一字不差。這是最基礎的體能訓練,第一階段需要持續八周時間。在這八周裏,每一天的訓練計劃都不一樣。


    良久,他回道,“時間是試金石,咱們拭目以待吧。”


    “需要老夫做什麽嗎?”陸殤冷哼一聲,“實在不堪入目。”


    “現在討論這些為時過早。”薑玄笑吟吟地說,“陸伯的劍術出神入化,不妨教授他們劍術?”


    “劍術老夫可以教,能學多少就看他們悟性了。”陸殤頗為嫌棄地瞥了一眼遠處鬥誌昂揚的護衛。


    “陸伯所言極是,學習本就靠悟性,強加硬塞是行不通的。”


    陸殤踱步往拱門方向移去,“烏蒙的仇報了。”


    “都是西域人吧?”薑玄快步跟上,謹慎地問。


    陸殤回首說道,“對,西域人幹的。”


    “人命隻能用人命償,這才是最完美的複仇。”薑玄陰鬱地說,“隻有恐懼才會帶來足夠的敬畏。”


    陸殤瞧他良久,“你想說什麽?”


    “我需要艾薇婭,如果西域行商還死不悔改,那就殺到他們膽寒,殺到他們的內心被恐懼侵占。隻有這樣,艾薇婭才能獲得足夠的尊敬。”薑玄囅然一笑,“陸伯會幫我嗎?”


    “當然,老夫很樂意效勞。”陸殤略感詫異,在他的印象中,少年很少會說出如此血腥味撲鼻的話語。


    薑玄很滿意這個答複,他現在暫處於無人可用的尷尬境地,若無陸殤從旁協助,想在魚龍混雜的長安城裏辦點事,侯府還真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


    孟仲此人身手不賴,但屬有勇無謀之人。簡單的事交給他尚可,需要動腦筋時,缺陷就異常紮眼。


    “艾薇婭那邊就勞陸伯多費心了,等她安穩下來,教習劍術這事再展開不遲。”


    .....


    午後,薑玄在書房伏案疾書時,門外傳來聲響,“侯爺,前廳有位叫周振宇的求見。”


    “周振宇?”薑玄驚詫地說,“快請。”自數月前一別,周振宇宛若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訊,沒想到再次見麵會這般突兀。


    “周將軍,別來無恙啊。”薑玄人未至,聲先到。


    周振宇起身拱拱手,感慨道,“周某離開長安也不過寥寥數月,再見麵,彼時的少年已是大唐的遠山侯,恭喜。”


    再見故人,薑玄心情自是怡悅,“數月時間既快又慢,用一個詞形容便是恍然如夢。”


    “恍然如夢?”周振宇臉色甚是蒼白,但還是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說的也是,畢竟那麽跌宕起伏的經曆,世間再難尋啊。”


    “周將軍...你哪裏不舒服嗎?”初至堂屋時,薑玄以為他乃舟車勞頓所致。但此時再看,卻猶如重疾纏身般虛弱不堪。


    周振宇吃力地將身子從木椅中撐起,慚愧地拱拱手,“受了些傷,回來這幾日請了太醫署的人瞧過,但沒什麽效果,所以...”


    薑玄這才明白,周振宇今日前來並非敘舊,而是有求與他,或者說前來求藥。猶記得昔日下山遭遇死士圍攻時,隨行禁軍裏有一位年輕士兵手掌被利刃割破,多虧他出手相救。


    “阿鬼,進來。”薑玄朝堂屋外喊了一聲,旋即不假思索地說,“我不懂醫術,但你若隻是刀劍所傷,那我的藥便是全天下最合適的了。”


    名叫阿鬼的仆役進來後,薑玄吩咐道,“你把周將軍扶到客房,再準備些溫開水、幹淨的綢布、酒,全部帶去客房。”


    周振宇目光略顯遲滯,怔怔地凝視著麵前唇紅齒白的少年,反倒有些誠惶誠恐。藥水的珍貴,他比別人更清楚,那是堪比神藥的存在,但少年卻無絲毫猶豫和推脫之意,這份恩情怕是厚重了些。


    想至此處,他雙唇翕動幾下,欲說些什麽,卻被薑玄幹淨利落地打斷,“周將軍,先療傷,其他的不重要。”


    “好。”


    二人離開後,薑玄遂即趕往內院,翻出陪伴他跨越時空而來的黑色雙肩背包,內心當真是百感交集,他強忍住萬千思緒,帶著藥又匆匆返回中院客房裏。


    “這...這傷口怎會爛成這副模樣?”薑玄看著周振宇腹部將近一尺長、二指寬的傷口,大驚失色。明明傷口不深,卻腐爛流膿、潰爛一團,其上黃白膿液與黑紅汙血混雜一團,“這是刀傷嗎?”


    “戰鼓四起,人仰馬翻,殊死搏鬥,片甲不留,最後血流成河。”周振宇慘笑一聲,“刀有毒,很多人都死於這種看似不深,卻異常難纏的傷口。”


    薑玄試了下他額頭的溫度,燙的嚇人,“我先清理傷口,你忍著點。”


    “放手來吧。”


    薑玄第一次處理如此規模的傷口,毫無經驗可言,隻要看著像爛肉,統統割下去。旁邊的阿鬼瞧得心驚膽顫,卻不得不幫著打下手。


    “哈哈...”周振宇痛的直哆嗦,但素來強大的意誌力不允許他懦弱的喊叫,隻好齜著牙轉移注意力,“怎麽聞到一股子酒味呢?”


    酒味當然是薑玄自西涼武酒中提取的少量酒精了,他皺了皺高挺秀麗的鼻子,“這可是好東西啊,我還答應送給孫老神仙一批呢。”


    說話間,薑玄又在腐爛組織邊緣割下不少細碎的肉渣,這也多虧他有一把薄如蟬翼、小巧鋒利的匕首。


    侯府的石墨粘土坩堝所生產的精鋼,最適合用來打造一些精巧耐用的工具。此前他便命淩三打了一把,卻正好在今日派上用場。


    “不瞞你說,太醫署的人都給我下了死亡通牒了。”周振宇接過阿鬼遞來的手帕,擦了擦臉龐密布的細汗,“可我還是想試試,所以就來找你了。”


    “你對我不錯,來找我算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薑玄坦誠說道,“如果你再這麽耽擱下,哪怕大羅金仙也束手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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