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長孫府。


    府內庭院深巷,曲幽多變,巧妙連綴,且結構附件裝飾均絢麗精致、雍容典雅。


    內宅堂屋裏,長孫無忌對長孫衝不停地重複著,“你和他不該如此生疏的。”


    長孫衝頓了一下,然後問,“阿耶...他是誰?”


    “遠山侯,薑玄。”


    “我們僅僅見過兩次麵。”長孫衝遲疑了一下,決定撒個小謊,“我們並未有任何過節,相處的挺愉快。”


    “你們即便做不成朋友,但也不可交惡。”長孫無忌的語調突然變得嚴厲起來,“衝兒,你該成長起來了,朝堂之上終究會出現你們年青一輩的身影,你想被他遠遠甩在身後嗎?”


    長孫衝如釋重負,他以為今日又會是狂風暴雨般的斥責,“阿耶,今日朝堂上發生了什麽?”


    “匪夷所思啊。”長孫無忌若有所思地說,“他和我們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很難想象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到底是怎樣的。”


    長孫衝意識到父親在想什麽,他對於他們第一次並不友好的見麵,同樣充滿著濃重的好奇與不解,隻不過他將它們深藏在心底。


    “阿耶說的是,倘若昆侖神山是存在的,但為何自古至今未有人發現過它的蹤跡。倘若不存在,他莫非真的從天上掉落的?”話畢,長孫衝都被如此荒誕不經的說辭逗笑了。


    長孫無忌眉頭微皺,打量著幾案對麵的兒子,“你不要把心思花在他是否從天上掉落的,你該做的便是努力與他變成朋友。”


    長孫衝點點頭,父親眉毛中間有一條短短的皺紋,好像有人拿刀在他的臉上劃過一下。他發現當父親憂心忡忡的時候,臉上也會出現相同的紋路,盡管他並不知道這條紋路是何時生出來的。


    ......


    遠離長安的薑玄自然不知道他已經變成了風口上的那頭豬,有人猜測風停了豬會摔死,也有人篤定這頭豬還生了一雙小翅膀,會借著風勢飛的更高、更遠。


    但不論外界局勢如何詭詐莫測,薑玄自巋然不動。此時,他瞅著近在咫尺的一張俏臉,羞惱地掙紮著,“慕姑娘,請自重。”


    慕春將他騎在身下,那雙前幾天還像嘴唇一樣蕩漾著笑意、像鳥兒一樣撲扇著翅膀的眼睛,今日眼圈周圍罩著隱隱可見的黑暈,她抿了抿幹裂的雙唇,恨聲道,“都是你害的!”


    “冷靜。”薑玄鼻腔襲來陣陣薄荷的清香,那是她的味道,他羞澀一笑,“你先下來,讓別人看見不好,我才十一歲。”


    “你夜夜摟著那個幼稚的女人入睡,怎麽沒見你這麽害臊過。”慕春壓低身子,雙眸內閃爍著烈焰,“昨晚我一夜沒睡,就在想你說的話。”


    “什麽話?”薑玄明知故問。


    慕春怒極反笑,“你知道我說什麽。”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不對。”慕春氣咻咻地大喊一聲,驟然間兩行淚水簌簌往下落,哽咽著控訴他的罪行,“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可你還說那麽傷人心的話,你太狠心了。”


    “但那是我真實的想法。”薑玄認真地說。


    “不是這樣的。”慕春愣怔著雙眼,遂即秀眉皺作一團,“我想告訴你我的想法,如果此時有一隻箭射向你,那我會毫不猶豫地擋在你身前,我是可以為你擋箭的女人!”


    薑玄忽而明白過來,他習慣性地用後世的思維邏輯去解讀這個時代女人的情感,這顯然是不合時宜的舉動。


    “你為什麽不說話?”慕春情緒驀地變得脆弱不堪,將整個身子壓在他的身上,腦袋埋入他的頸間低聲啜泣。


    良久,薑玄輕聲道,“我也能為你擋箭。”


    慕春霍地支起身子,臉龐重新洋溢起夏日般絢爛迷人的笑,她興奮地扭動著腰肢,臉上還掛著滾燙地淚珠兒,“你要記得我說的話,也要記得你說的話。”


    “當然。”薑玄矜持一笑,“別扭了,你先從我身上下來。”


    慕春輕哼一聲,柳腰搖曳不止,“我喜歡這個姿勢。”


    薑玄狐疑地打量著她,慕姑娘的某種傾向似乎昭然若揭啊。


    ......


    周振宇的傷勢相較昨日略微好轉,或是長期勞累所致,自昨日來到薑府,除吃喝拉撒以外,其餘時間幾乎都在沉睡中度過。


    客房門被推開時,他倏地睜開腫泡眼,而後眯成一條縫兒,“薑侯的神藥果真厲害,今日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


    “輕鬆就對了。”薑玄話鋒一轉,“突厥人的刀劍塗抹的什麽毒藥?”


    周振宇聞言,眼神中交織著的悲傷與痛恨一閃而逝,遂即淡淡說道,“他們的兵器浸泡過病馬、牛、羊的血,甚至汙穢之物。”


    說到此處,他臉部一側的肌肉不自覺地抽搐幾下,旋即恢複平靜,“那種傷口,軍中供給的草藥根本無濟於事,很多戰士便染了惡疾後,全身潰爛而亡,死法相當慘烈。”


    “突厥人如此惡毒嗎?”薑玄未曾親臨戰場,大腦始終無法把用來形容戰爭場麵的慘烈二字反饋成像,他眉頭緊蹙著,“你這次就去殺突厥了?”


    “隻要能殺死對手,誰會在乎敵人的死狀難看或是優雅?”周振宇的眼睛忽而又像冰塊一樣寒冷徹骨,“對,殺突厥。他們想要我們的土地和女人,想掠奪大唐王朝的一切,這就是戰爭的根源。”


    薑玄其實偶爾也會生出想要見識戰爭的衝動,但他馬上就被一句話警醒:你唯一期待戰爭的緣由,是你沒經曆過戰爭。


    “我聽過一句話,是這樣說的...”薑玄道,“唯有戰爭和愛情可以不擇手段。”


    周振宇神色緩和了一些,他略作沉吟,“戰爭可以不擇手段,這個能理解。但愛...愛情,不能吧。”


    “這句話的解釋有很多種。”薑玄聳聳肩,“事實上,我對戰爭和愛情都不熟悉。”


    “周某不懂愛情,它既然能與戰爭相提並論,那豈不是不亞於戰爭的存在了?”


    薑玄著實沒料到周振宇的思維能拓展到如此程度,他豎起大拇指,“周將軍這個問題問的好啊。”


    “為何?”周振宇好奇問。


    薑玄笑了笑,“我聽說...愛情就是一場戰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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