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南宮煜感歎的一樣,陳安等人的謀劃算計其實都是做了無用功。


    杜錦在城門口直接找了一個蠻橫不講理的借口把陳華這個陳家嫡子給抓走,雖然隻是臨時起意,但是其原因卻並不是隻是為了羞辱四大家族而已。


    在四大家族中,和其他幾家的產業大都都是擺在明麵上不同,陳家因為其經營的都是一些好說不好聽的買賣,所以為了顧及名聲,很多產業和人手都是隱藏在暗處的。


    就比如黃家的人口買賣除了出貨的牙行之外,其他的諸如負責拐賣拐子拍花和負責調教的牙儈,還有給整個人口買賣提供武力支持的打手這一類的人,基本上都是分散隱藏在香山縣各處隱秘據點,不為外人所知。


    又比如雖然誰都知道這香山縣中近乎一半還多的青樓都有黃家的背景,但是具體哪家青樓完全是黃家的產業,哪家僅僅是和黃家有合作關係,又有哪家和黃家完全沒關係卻又扯著黃家的大旗這些細節,卻並沒有幾個人搞得清楚。


    這些東西即使是江海已經帶著寧州錦衣衛加緊追查,但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也隻掌握了一少部分而已,如果想要全盤掌握,還得花很多時間和力氣才行。


    所以在城門口那裏,杜錦靈機一動隨便找了個借口,直接把自己送上門的陳華給抓了回去,就是想要從這陳家嫡子的嘴裏,把那些陳家的隱秘全都給逼問出來,陳安他們分析的那些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什麽的猜測其實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而陳華也沒有讓杜錦失望,做為陳家嫡長子的他,對於陳家的事自然是了如指掌的,而一直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他又怎麽可能挺得住江海這個經驗豐富的錦衣衛頭子的摧殘,江海都還沒怎麽用力,這陳華就哭爹喊娘的把陳家的事全都給交代出來了。


    至於陳安所說的那個以營救陳華為借口出入縣衙,在收買拉攏杜錦手下官吏的同時試探杜錦態度的計劃,也根本就無從實施。


    因為杜錦的態度根本就不用他們試探,杜錦也絲毫沒有給四大家族任何的準備時間。


    杜錦的這次上任是帶著任務而來,雖然因為一點想把事情辦得完美的私心,並沒有一上來就直接調兵抓人,可是杜錦也並沒有和幾家虛與委蛇拖延時間的意思。


    所以就在第二天的一早,在香山縣的碼頭,在一群臉色麻木的力夫,和不少看熱鬧的商賈百姓們的圍觀之下,那些原本拿著鞭子,對著碼頭上上的力夫們頤氣指使隨意鞭撻的管事和打手們,這時卻都被杜錦親自帶著城衛軍和提刑司的警員給五花大綁的按在了地上!


    老實說直到現在這些人都是懵的,他們不明白,明明今天是很普通的一天,自己也隻是和平常一樣,在碼頭這裏監督那些懶鬼們為來往的貨船搬運貨物,偶爾拿鞭子抽幾下偷懶的家夥讓他們賣力幹活而已,可怎麽突然就被這突然冒出來縣太爺帶著官差們給按到了地上了呢?


    “冤枉啊!大人!小的們可沒有犯什麽王法呀!大人因何抓我們啊?”


    “是啊!大人!這肯定是有什麽誤會,要知道我們可是黃家的人,大人肯定是搞錯了吧?”


    自覺無錯的他們自然紛紛對著身穿官服的杜錦喊冤,還有人直接提起黃家,語氣中還不無威脅。


    “閉嘴!”


    杜錦直接一聲斷喝,打斷了這些人的聒噪!


    “爾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行凶,鞭撻本官治下百姓,如今被本官當場擒獲,竟然還敢拒不認罪,當真是膽大包天,目無王法!來呀!把他們壓回縣衙,細細審問哪!”


    “等等!大人!小人們並沒有鞭撻百姓,這是天大的誤會!大人你聽我解釋啊!小人冤枉啊!


    冤枉啊!大夥看看啊!這新來的縣太爺冤枉人哪……”


    聽到杜錦要把自己抓回去,其中一個穿的比較好,一看就是管事的家夥,又開始像杜錦大聲喊起冤來,看到杜錦不理他,這個家夥就幹脆向著四周的人群瞎喊了起來。


    “等等!既然他覺得自己冤枉,那就把他帶過來,本官就在這直接升堂,也讓這香山縣的百姓們看看,本官到底是有沒有冤枉了他!”


    杜錦本來不想理他,但是看到他開始對著圍觀的百姓們瞎喊,突然覺得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於是一揮手,就讓壓解他的警員又把那個管事的和一杆打手拖了回來,竟是打算直接在這裏升堂審理!


    如果是在雲州的時候,杜錦這個知縣要是這樣幹,那就是明顯的越權了,因為知縣其實是沒有升堂審案的權利的。


    在鄭凡製定的製度裏,隻有廷尉府和其下屬的各級法院的官員才有對各類案件的審理和判決的權利。


    不過鑒於寧州現下的特殊形勢,為了讓地方主官能盡快的穩定形勢,所以這一回鄭凡特別允許,這一次上任的所有地方主官,不僅都可以調動一批武裝力量,而且本來屬於朝廷直管屬地提刑局的局長和法院的院長,也都暫時由他們來兼任。


    當然這隻是特殊形勢下的特殊處置而已,在寧州的形勢穩定之後,這些權柄杜錦還是要重新交出去的,不過現在,這些權利還屬於杜錦,所以杜錦搞這個現場升堂完全沒問題。


    等到手下人搬來了幾張長桌和椅子,負責記錄的書記也攤文房四寶做好了記錄準備之後,杜錦坐北朝南,一拍驚堂之木道:


    “啪!帶人犯!”


    聽到杜錦命令,幾個警員把那個管事和一群打手都一起扔到了杜錦麵前的‘大堂’上。


    “啪!堂下何人?因何誣告本官冤枉於你呀?”


    被五花大綁,還被押著他的警員那樣狠狠的扔到地上,那個管事的這時狼狽不堪的從地上掙紮著站起身來,聽到杜錦的質問,他在連忙彎腰給杜錦行了一禮道:


    “在下香山黃家黃實,見過大人!小人確實冤枉啊!”


    “哦?本官剛剛可是親眼看到了你在帶頭鞭打百姓,不止本官看到了,本官的這些下屬和碼頭上的百姓們也都看到了,這罪證確鑿之下,你這刁民還想抵賴不成!”


    這名叫黃實的黃家管事開口為自己辯解道:“大人!小人剛剛是帶著人抽那些懶鬼來著,可是那些懶鬼並不是百姓啊!”


    “一派胡言!這些力夫分明是我大周之人,如何就不是我香山縣的百姓了?你是在戲耍本官嗎?”


    黃實的見杜錦滿麵怒色,趕緊大聲解釋道:


    “小人不敢胡言!這些人確實不是百姓,他們都是和我黃家簽了身契的,都是我黃家的家奴啊!


    小人鞭打他們,隻是在執行我黃家的家法,這根本就無罪呀大人!”


    這黃實說的也確實是實話,這些力夫全都是黃家在災年招募的流民,基本上都是為了一口飯把自己賣給了黃家,真的全都是黃家的家奴。


    聽了黃實的話,周圍看熱鬧的人們也紛紛議論起來。


    “這處罰家奴卻是黃家的私事,不算犯法,若如此,這些人確實是無罪呀!”


    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賈對黃實的說法很是認同。


    “是啊!這家奴不就和牲口一樣嗎?別說打幾下,就算是打死了,不也就隻是罰點錢的事嗎?”


    “沒錯!若是處罰幾下家奴就要被問罪,那以後怎麽讓他們謹守本分?豈不是會被這些奴婢爬到咱們頭上來?”


    和那個商賈一樣,圍觀的其他商賈和士紳寒門出身的這些身家殷實之人,大都認同這個黃實的觀點。


    “唉!雖然可憐,但是誰叫他們賣身給人家了呐?這就是命啊!”


    “是啊!這既然都是人家的人了,這幹活的時候不機靈,被人教訓幾下也不稀奇呀!”


    而人群中的普通百姓,雖然對這些力夫有些同情,但是對於打家奴不算犯法的說法,卻也都認為說得沒錯。


    沒辦法,家奴不算是人,隻是主人的財產這個觀念,在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深入人心。


    畢竟家奴必須無條件的服從主家,無論主家如何對待都不能反抗,否則就是不忠不義的普世價值,可是在這個世界誕生並實行了幾千年,已經成為了一種人人認可的道德標準了,哪怕是那些被奴役的家奴們本身,對此都是打心裏認可的,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黃實跟杜錦這麽說,卻並不是在狡辯,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非常冤枉。


    不過這種扭曲的道德標準,可並不能得到鄭凡的認同,而寧州既然已經成為鄭凡的領地,那自然就要以鄭凡的意誌為標準,所以對於黃實這一番得到了滿場讚同的自辯,杜錦的反應卻是大拍了一下驚堂木,怒斥道:“大膽刁民!安敢私蓄我大周百姓為奴?這是視我朝廷法度於無物乎!”


    黃實的被杜錦突然扣過來的大帽子給嚇了一跳,這私蓄家奴可不是一個小罪名,要是被扣實了,最少也是一個斬監候!


    要是把碼頭上這麽多的力夫都給算成私蓄的家奴,而且還把罪名都扣到他頭上的話,那腰斬淩遲也不是不可能啊!


    於是黃實連忙大聲的反駁道:


    “大,大人!小人剛才不是給大人說了嗎?這些力夫都是跟我們黃家簽了正式身契的,這身契可都是官府作保的!


    所以大人這私蓄一說,是從何說起啊?”


    在大周,確實有私蓄家奴這個罪名,但是這個罪名一般是為了那些沒有背景的拐子拍花等人販子準備的,為的就是打擊非法的人口販賣,所以定罪極重。


    但是這個罪名其實和買家沒有什麽關係。


    因為那些會買家奴的人,基本上都是通過正規手續,也就是通過牙人或者幹脆就是通過官府見證,和賣身之人簽訂賣身契的,有了官府背書以後,這買賣就是合法的了。


    而既然有身契,這黃家買這些力夫為奴的事,就絕對稱不上是私蓄家奴所以黃實的反駁,也是有理有據的!


    所以在黃實反駁之後,圍觀的人大都覺得他說道有理,於是又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杜錦這邊,想看他怎麽說。


    ‘嗬嗬!很好!就是這樣!’


    而看到圍觀眾人看向他的疑問眼神,杜錦卻是心下一喜,然後刻意大聲的對黃實駁斥道:


    “哼!你說的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如今我大周新朝中興帝至孝寬仁,又有護國顯仁敷澤興濟威靈顯聖白虎星君這仁愛世人的大神下凡輔助監國,焉能再容得我大周百姓被人奴役欺壓?


    故此,由星君祂老人家親自主持編撰的新的《大周律》中明文規定,凡我大周子民,任何人等均不可對其進行買賣、奴役,更不可借身契之名,對其侮辱傷殘!


    有對大周子民進行買賣奴役者,一律以私蓄家奴之罪論處,若是在買賣奴役期間,對被買賣奴役者動輒侮辱打罵,乃至傷殘致死者,一並以傷害良民論處!


    而被拐賣奴役之人,其所簽之任何身契,皆是無效,仍是自由之民!


    而且這身契無效,可不止是指這新《大周律》頒布之後,在這之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各種身契,我大周新朝也一概不認的!


    ”


    在對著圍觀之人大聲的宣讀了一些新《大周律》的條款之後,杜錦把轉回到了黃實身上,似笑非笑的道:


    “所以按照這新《大周律》,這些力夫和你黃家簽的那些身契,自然也是無效的,現在你這刁民,知道本官為何說你鞭打百姓了吧!


    而且現在看來,你這不止是鞭打百姓這麽簡單啊,竟然還有私蓄家奴的罪行,可謂是罪大惡極呀!”


    “這……大人!這朝廷法度我等自然是要遵守的,可是想必朝廷也是剛剛在這寧州之地實行這新法吧?


    這新《大周律》的新法小人卻是聞所未聞,聖人有雲,不教而誅謂之孽!


    所以這鞭打百姓的罪名,若是大人因為這新法而置小人,小人決不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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