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米麗婭的指引下,坦途離開富貴人聚集的“和尚”區,駛入以平民為主要居民的lc區,在狹窄破舊的街道上兜兜轉轉了好久,擺脫了她臆想中的跟蹤監視,這才到達了目的地。


    一條汙水橫流的小河溝,一座橋麵破爛不堪隻能步行的水泥橋,一個用紙箱作牆的橋洞。


    “這就是你們的安全區?”見卡米麗婭搬開紙箱,陳功不解地問道,“我不是給了你們幾千萬,怎麽不挑個條件好點的地方住?”


    “這裏更安全,懂嗎?”卡米麗婭回頭瞪了他一眼,小臉微紅。


    “別聽她的,你給的錢帶不走,被燒了,我們隻能住這裏了。”


    夏爾的身影出現在搬開了一半的紙箱後,更顯消瘦的身體搖搖晃晃站得極不穩當,頭發胡子亂糟糟的,臉色灰暗無光,唯有那雙眼睛愈加明亮。


    “夏爾,你的病還沒好,快躺下!”卡米麗婭飛快地扔開擋路的紙箱,衝進去扶住他。


    陳功快步跟了進去,攙扶住他另一隻胳膊,等他在地上撕開來的紙箱上坐下後,低沉地說:“夏爾,很抱歉,我給你們帶來了大麻煩。”


    “不,我們是公平交易。”夏爾盯著他微微搖頭,明亮的目光似乎能看到人心裏去,“是我們沒有聽從你的建議,拿了錢盡快離開,這才招來了禍患,怪不了你。”


    既然他這麽明理,陳功也不再虛偽地繼續這方麵的話題,關切問道:“你的身體怎麽了?”


    “夏爾下水的時候,右手手腕被鐵皮割傷了,很快就流膿發燒了。”卡米麗婭難過地說。


    陳功看向夏爾被砍斷的右手腕,那裏用發黑的紗布胡亂地包紮著,趕緊說:“我們先找個醫院,把傷口處理一下,再把燒退了。”


    “別去大醫院,就找個小診所好了,橋對麵那條街上就有一家,可惜醫生一家住在裏麵的,晚上我進不去,隻是在白天趁人多拿了些紗布…”卡米麗婭鬱悶地說。


    神偷技術失靈了!


    陳功強忍住很不合適的笑意,吩咐小張和青山把夏爾扶到第二排座位上半躺著,卡米麗婭坐邊上抱住他腦袋,青山去後車廂,自己坐到副駕上,由小張開車,準備繞過一條街,從另一座橋過河。


    卡米麗婭回頭看了眼後車廂裏蹲著的青山,很小聲地說:“夏爾,那本日記裏有重大秘密。”


    “在他來塞裏塘找我時,我就猜到了。”夏爾點點頭,“所以,一開始我就拒絕了他,我隻想和你平靜地生活下去。”


    卡米麗婭神情一滯,慚愧地說:“那秘密很可能和二戰時期rb人的藏寶有關,所以rb人不希望有人看到那本日記,要毀了它和所有牽涉進來的人。”


    “嗯,我知道。”夏爾再次點頭,表情很是平淡,似乎一點都不奇怪或震驚。


    輪到偷偷從後視鏡裏觀察父女倆的陳功震驚了,他立刻回過頭去,幾乎和卡米麗婭同時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在香江當保安時,自學過日語。”夏爾平靜地說道。


    “難怪,那晚你翻看過那本日記,可我問你是什麽,你卻騙我不認識字!”卡米麗婭撅起嘴嘟囔道。


    “孩子,我一直和你說,多讀些書多學些知識總是有用的。”夏爾笑眯眯看著女兒,又傲然地瞥了陳功一眼。


    我很懷疑,你無緣無故地學日語做什麽?!


    陳功腹誹,心念一轉,帶著質疑的語氣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本日記可能會帶來風險,為何還要留下來不走?”


    夏爾臉上的笑意和傲然瞬間消失,一種叫做沉痛的意境籠罩了他,他閉上眼,沉默片刻,喃喃道:“我想等她再次出現,就像十五年前她把卡米麗婭悄然無聲地送到我麵前一樣,事實證明,我的僥幸心理差點就害了我和卡米麗婭。”


    十五年前?


    你不是說你才十三歲?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低沉的情境下,陳功卻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點,他看向卡米麗婭。


    “夏爾…”卡米麗婭沒有看他,抱緊夏爾的腦袋,小聲嗚咽,說起他聽不懂的語言來。


    夏爾不時地低聲回應,同樣是用這種語言。


    陳功回過頭來,默然看著前方,一個紅十字標誌已經躍入眼簾。


    在這家小診所裏,那個不知道有沒有合法執照的醫生給夏爾處理了傷口,又給他打了抗生素。


    一切完事後,夏爾把卡米麗婭和其他人趕出了處置室,說要和陳功單獨聊聊。


    “年輕人。”他目光炯炯看著陳功。


    “陳功。”陳功微笑著正視他。


    “陳功,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夏爾也笑了,“有膽氣,還有運氣,我像你這麽大時,還在尼泊爾的高山草甸上放牛呢。”


    合著,你是和我痛訴革命家史來的?


    陳功有些疑惑。


    “我送你的刀還在嗎?”夏爾又莫名其妙地問了句。


    “在呢。”陳功放下背包,取出兩把刀。


    “不錯,你看,你有我送的刀,也有克欽頭人送的刀。”夏爾笑得更厲害了。


    你能看出這把刀是克欽頭人送的?


    陳功仔細端詳著嶽沙所送砍刀的刀鞘和刀柄,似乎還真有些特別,不過,對夏爾扯這些,他愈加摸不著頭腦了。


    “既然你有了克欽頭人的關係,想必你不會放棄去尋找那處隱秘的藏寶吧?”夏爾盯著他。


    “我應該會去試試,或許正如你所說,我運氣好,可以找到呢。”陳功微笑道。


    “卡米麗婭說要和你一起去尋找藏寶,我也同意了。”見陳功要開口,夏爾擺擺完好的左手,“你放心,對那處還飄蕩在天上的藏寶,我們其實不感興趣,不然我們早就自己去了。”


    你們應該是沒有辦法去吧。


    陳功暗想道,誠懇地說:“我沒有那方麵的意思,當然,如果你們要加入,我願意在事成之後作出合理的分配。”


    “你的慷慨我已經知道了。”夏爾欣賞地點頭,“不過,我們參與的目的就是卡米麗婭和你說過的,報仇!”


    陳功一愣,脫口而出:“他們也沒有真正傷害到你們,你們犯不著和他們死拚吧?”


    “你呢,會和他們死拚嗎?”夏爾反問道。


    “如果,為了搶奪那處藏寶,他們有可能威脅到我們的生命,我一定會斷然反擊,甚至先發製人!”陳功堅定地說。


    “你很坦誠,為了藏寶可以抹殺威脅。”夏爾笑笑,表情忽然又變得極其嚴肅,“那麽,我可以告訴你,我們也有報仇的理由!”


    陳功不解地看著他。


    “廓爾喀人的家是絕不容侵犯的!哪怕隻是一座茅草屋!”


    夏爾一字一字,近乎咬牙切齒地說。


    “有很多人曾經闖入過我們的家園,吐蕃人,印度人,滿清人,英國人,他們放火燒毀了我們的房子,殺死了我們的牛羊,甚至還奪走了我們的妻女,可我們寧肯斷頭也從未屈服過,我們用自己的彎刀贏得了尊嚴!”


    切,你們最後還不是被印度人、英國人還有貧窮和馬克思輪流把控了!


    陳功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卻露出幾分敬意。


    夏爾應該很滿意他的表現,看他的目光稍稍柔和了幾分,但臉上還是痛恨的表情。


    “他們把我們從塞裏塘趕走了,讓我們失去了一個可以安身等待的家,甚至都無法在曼德勒容身,我不會原諒他們,唯有用彎刀回報!”


    或許是出於廓爾喀人的驕傲,或許是為了那個卡米爾和那個藏著紅寶石的木雕,總之,陳功勉強理解了夏爾的憤恨,也準備接受他們父女的加入。


    他正缺人手呢!


    更何況,這父女倆算是技術型人才了。


    “歡迎你們的加入!”陳功伸出手去。


    夏爾伸出左手,和他握了握。


    陳功吃了一驚,手勁還挺大的。


    “接下來您準備怎麽做,老板?”夏爾以新身份的口吻問道。


    “先離開曼德勒,去帕敢,然後找機會進入北部的山區。”陳功說出了早已想好的方案。


    “你的人手不大夠。”


    “我在帕敢還有三個手下,都是當過兵的,武器也有。”


    “都是和平年代的兵,手還不夠硬。”


    “也許,我還可以雇傭到克欽人。”


    “外人終究不能放心。”夏爾搖搖頭,思索了會,似乎下定決心地說:“我們先去抹穀,再找幾個廓爾喀兄弟加入進來!”


    克欽人不能放心,廓爾喀人我也不能放心啊!


    見他無比確信的表情,陳功沒有多說什麽,同意了他的提議,準備見機行事,屆時覺得不滿意完全可以拒絕新的人選。


    抹穀,可是有寶石的,順路去一趟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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