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文台掛出了8號風球。


    是夜,星月無光,大風初起,街道上的行人和車輛比過往少了很多。


    觀塘的一棟老舊工業樓宇內,老頭混濁的眼睛看著窗外,一棟棟高低錯落的工業樓宇如同怪獸,無聲無息地趴伏在黑暗中。


    他淡然搖頭,用筷子夾起最後一塊鹵肥腸,送入口中大肆咀嚼。


    外賣公司今天的夥食難得的不錯,這份鹵肥腸竟有了幾分燒臘街的味道,對於在這裏看守了十幾年的老頭來說,這就是自己慘淡如白水般的人生中難得的歡樂調劑。


    當然,能夠支撐著他在這裏枯守十幾年,期間不與外界多打交道,甚至都不知道當今特首是誰,必然存在著一個堅強的理由或者說信念。


    他的眼前突然有火光跳動,時光一下子回到二十幾年前…


    沒有少年的你,我和我的女兒當時就應該死在那場大火中了吧!


    想到雖然麵目全非卻已經在異國他鄉含飴弄子的女兒,老頭幹枯的臉上擠出一個醜陋的笑容。


    為了你們,我在這裏的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隻希望你可以如你所說,盡快收手,遠走他鄉,讓我也早點過上含飴弄孫的日子,不需要多久,哪怕隻有一年,不,半年就好,我就可以含笑而去見她了。


    他抹了下幹澀的眼角,眼前重現無盡的黑暗。


    停電好啊,沒有人出來亂走,我也可以早點睡了,不知為什麽,今天格外的困倦。


    他倒在床鋪上,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香甜地睡去…


    火!


    眼前又出現了熊熊燃燒的火光!


    老頭以為自己又一次進入了那個不斷重複的噩夢,用力抹了把眼睛。


    從窗縫裏鑽進來的夜風變得炙熱。


    他猛地驚醒,跳到地上,推開門跑出去,隨後便呆呆站住不動。


    真的起火了!


    是二樓那個房間!


    外麵傳來了打仔局水龍車的尖嘯,黑暗的天幕下,一排燈光閃爍著朝這裏疾馳而來。


    老頭如墜冰窟,火光在他絕望的臉上跳躍。


    他掏出手機,撥打了那個一直記在心裏卻從未撥打過的號碼。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後,他揣起手機,仰頭看了眼夜空。


    “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啊!”


    一聲歎息後,他衝向火場,就如二十多年前一樣。


    “有人衝向火場!”


    “快攔住他!”


    “阿sir,快開槍打他腿!”


    “不用擔心,這是救人,我們都可以給你們作證!”


    一聲槍響。


    老頭跌倒在地上,他努力抬起頭,似乎看到了火光中隱約的臉,好久不見的熟悉的臉。


    天上下起了大雨,火光堅強地跳動了幾下,慢慢枯萎下去。


    “長官,二樓大麵積過火,一樓保持完好!”


    “看來我們出警得很及時,要感謝那個及時報警的熱心市民啊!”


    “長官,我們在一樓有重大發現,請馬上過來現場!”


    ……


    夜風很大,雖是夏季,也讓人覺得有些寒冷。


    他扣好最上麵的襯衫紐扣,縮了縮身體,加快了步伐。


    每周三次的夜校義務授課,學生都是社會上的年輕人,甚至還有古惑仔,同事們都避之不及,他卻主動接手,還很是甘之如飴。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


    他當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他現在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全都是他在這裏麵,通過漫長的觀察和考驗挑選出來的。


    市場在變大變好,他需要更多的人手,那就不能放棄這個重要的渠道。


    用另一種身份,長期地審視目標,最後收割人心,這種超然感,讓他滿心快慰。


    就像那些貨物經過他手流出去,然後又變成巨額現金流回他手上,讓他樂此不彼。


    快了,再過十年,不,五年就可以了,我就離開這個逼仄的小島,前往那片壯美的牧場。


    那裏,有我的家人,我要和他們一起騎馬揮鞭,驅趕著我們的牛羊!


    前方燈火闌珊,這個不能稱其為家的地方快到了。


    “你們是什麽人,鬼鬼祟祟蹲在車裏偷拍什麽?”


    前方突然爆發出大聲質問的聲音。


    他悚然一驚,裝作隨意地看過去。


    小區大門對麵的馬路邊,七八輛摩托包圍住一輛汽車,十幾個染著黃毛的不良少年從車子裏拖出來兩人,按到在地上暴打。


    “大佬,他們偷拍的應該是對麵樓裏的住戶,藍色窗簾的這家,屋主還是個四眼狗!”一個瘦弱的少年翻看著長筒相機裏儲存的照片,“還有一棟破樓的照片,和興地毯,這是哪裏?”


    “這兩頭豬還是日本人,這是葵湧的一個地址,看來那邊還有同夥!”


    被稱作大佬的帶頭者聲音清脆,翻看著兩人的錢包,取出一張卡片隨手扔得遠遠的,然後奪過小弟手上的相機,和錢包一起塞進自己的大包,往地上兩人肚子上各踹了一腳,坐上摩托,斜睨著那個被搶走相機的小弟。


    那個小弟腮幫子鼓鼓的,似乎氣呼呼瞪了大佬一眼,卻還是乖乖地坐上了她的後座。


    “我們走!”摩托疾馳而去。


    地上裝死的兩人迅速地爬起來,鑽進汽車,一溜煙跑了。


    他從黑暗裏走出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慢慢朝前走了幾步,蹲下來緊起鞋帶,起身前順手撿起了那張卡片。


    卡片上是靠近葵湧碼頭的一處宿舍樓地址。


    他的貨物出海也是走葵湧碼頭,所以了解那個地方,魚龍混雜,藏汙納垢。


    他臉色淡然,繼續用以往的步幅往小區裏走,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


    看到來電號碼的時候,他臉色猛地變了,隨即又恢複正常,四下看了看,接起了電話。


    幾秒鍾後,他掛了電話,幾乎沒有猶豫,又連續撥打了好幾個號碼。


    “來接我!”


    最後,他收起電話,仰頭看了下天空。


    “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啊!”


    一輛汽車疾馳而來,在他身邊停下,駕駛座車窗裏,探出來一張緊張又激動的臉。


    “老師!”


    “該離開這裏了,不過在離開前,我們還要做一件事。”他坐上車,淡然道。


    “我們聽老師的!”汽車疾馳而去。


    ……


    靠近觀塘的藍田邨,一棟高層豪宅的臥室裏。


    門窗緊閉,窗簾拉起,燈火通明。


    陳功,陳二牛,蘇亞,庫隆,四個人正忙著把幾十個黑布袋塞進挖開的席夢思床墊裏。


    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處理渠道前,也隻能先存放在林東來名下的這處住所裏麵了。


    差不多忙完了,有人開始鋪設被褥,陳功幹脆坐在地板上歇口氣。


    不僅是緊張忙碌了一個小時的累,還因為挖寶app的日誌記錄裏那一條條耀眼的數字!


    預估可獲得積分的總數太龐大了,讓他幾乎控製不住內心的喜悅與焦躁。


    為了處理這些寶貝而焦躁!


    “老板,卡米麗婭來電話了,那人已帶人去了葵湧碼頭,她們順利回去了。”夏爾推開門進來。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陳功起身笑道。


    今天這場劇目中最重要的一幕就由這兩個少女來完成,現在看來一切正按照劇本順利進行。


    夏爾手上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老板,是許先生。”


    總編劇和總導演的電話來了。


    陳功接起電話:“達明,是我。”


    “老板,火沒有擴大,人已經大量趕到。另一邊,也已經起火。”許達明的聲音很平緩。


    陳功卻還是聽出了一絲隱隱的激動,淡淡說:“好,那就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他掛了電話,看看在場幾人,相比其他人,他們更值得自己信任,今夜這件大事,他還是隻選擇了他們來辦。


    今夜也是許達明的投名狀,陳功並不認為此時的他會有什麽異動。


    又沒有真的殺人放火,他不至於這麽脆弱!


    屋內很安靜,幾人都不說話,神情卻都有些激動。


    陳功微笑道:“回去後不要多嘴,每人發十萬港幣的獎金。”


    “嗷,謝謝老板,我們記住啦!”屋內爆發出壓抑的歡呼聲。


    ps:感謝訂閱和投月票的書友們,幾章後即將進入西伯利亞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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