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任怨正坐在桌後拿著封公文批注。


    各地捕風密探呈送上來的信息,他都要一一過目,不能假手他人,以免有錯漏。


    一見風亦飛進門,任怨露出了他那招牌似的靦腆笑容,“風哥兒,你可算來了。”


    “嗯。”風亦飛老實不客氣的拉了張椅子坐下,“任勞呢?”


    “出門辦差了。”任怨答道。


    “你們不是總在一起行動的嗎?”風亦飛隨口問了句。


    八爺莊的事情不好一上來就直白的發問,得旁敲側擊,先探探口風,兜搭幾句再說。


    不知道蔡璟有沒有保密,還是不要主動暴出來為好。


    “去得不遠,今日我事務繁多要處理,也就沒一並前往了。”


    任怨放下了手中公文,觀察了下風亦飛的神態,說道,“昨夜之事,風哥兒想必心有芥蒂,但我實是不得不為。”


    我信你個鬼!你跟任勞對人用酷刑,明明還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樣!


    “昨晚,你們的確是做得太過分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風亦飛頓覺不悅。


    “你們都已經下了毒,毒倒了他們那一大幫人,讓他們沒有了抵抗的能力,還用得著動刑傷人嗎?”


    任怨籲了口氣,“花老兒豈有那麽容易就範,不用些手段,哪能讓他屈從,要隻是被毒翻了一遭就消解了危難,怎能使他感恩戴德的投效,‘發夢二黨’跟朝中官員並無牽扯,隻有依仗金風細雨樓才有雪恨之機,他對我等越恨之入骨,才越方便白愁飛行事,不致壞了大計。”


    “不用找那麽多借口了,總之是你們不對!”風亦飛斷然道。


    任怨無奈的道,“我明白,風哥兒你是覺得我們做得錯了,但孰是孰非又怎可輕易下這定論,上頭有命,著我們去辦差,總得做得幹脆利落,狠辣一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些江湖人士,罔顧朝廷法規,不服管教,不施以辣手,哪能讓他們懼怕。”


    眼見風亦眉頭擰成了個川字,任怨又道,“風哥兒,我知你心地仁善,可你是朝廷中人,這些市井鼠輩肆意生事,犯了規條,與我們公門對立,是必然要處置的,我們動刑,也不過是殺雞儆猴之舉。”


    說著又歎息了下,“且不說這些官麵上的漂亮話,我就這麽問你一句,若是相爺有令,要你去擒拿那花老兒,你會不會違命不從?要他竭力抵抗,拒不從命,你又當如何應對?”


    風亦飛一下被問住,跟花枯發又不熟,蔡璟要自己去動手抓人的話,多半自己是會做的。


    如果知道他們是行事正派,或許自己會手下留情,讓他們逃走?


    這話,卻哪能這麽說出口。


    任怨見風亦飛沉默不語,轉移話題道,“不說這些事兒了,昨夜裏,京師可是出了大事!”


    “什麽事?”風亦飛明知故問。


    “一則是右相傅宗書遭遇四大凶徒之一的‘大出血’屠晚刺殺,不過那凶徒並未得手,遭傅相門下高手打退遁逃......”


    風亦飛立即做出了驚詫的表情。


    看來世叔還是保密了的嘛,任怨都不知道是我幹的。


    隻聽任怨繼續說道,“二則是八爺莊遭滿門屠戮,無一活口留存,這八爺莊的主人龍八太爺龍天樓可不是普通百姓,乃是朝廷一品官,在武林中也頗有名望,黑白兩道都得讓他幾分......”


    風亦飛震驚失神。


    這下就全不是作偽了,是真的大吃了一驚。


    自己明明隻殺了龍天樓跟葉博識,八爺莊怎麽會被滅門了?


    隻有一個可能,是蔡璟派人下的手!


    居然這麽狠毒!


    自己不忍心殺無辜的人,可他們受到這事的牽連,依舊是全部都死了。


    隻覺腦子裏亂哄哄的。


    去怪蔡璟?


    可他是幫自己,要將這事情給壓下去。


    全是因為自己的過失.......


    風亦飛整個人都零亂了,要隻是野怪,怎麽殺也不會心有愧疚,可八爺莊裏還是有不少無辜的老弱婦孺。


    任怨哪知道風亦飛此際的心理狀態,改用了傳音,還帶著幾分喜悅的道,“龍八死得好!他是傅宗書的左膀右臂,屠晚這一遭可說是去了我們的一個心腹大患,可惜,他力有未逮,不能殺了傅宗書!”


    風亦飛心神一亂,心緒激蕩之下,經脈裏的真氣也躁動了起來。


    頓覺不妙,趕緊拿出古箏,“叮咚叮咚”的撥彈了起來。


    任怨大感意外,看風亦飛神色不對,額上青筋凸顯,瞬即猜出了幾分,不敢多做打擾,靜靜的閱覽起桌上的公文。


    好一會,風亦飛才將湧動不休的真氣鎮壓了下去,心中卻仍覺得苦惱異常。


    傷及無辜並非本願!


    滿心隻想快些逃離京師,不再涉足其中的紛亂。


    任怨見風亦飛的神情恢複了正常,關切的問道,“風哥兒,你可還安好?”


    “暫時沒事。”風亦飛將古箏收回到包裹裏,長身站起,“我要離開京城,休養一陣子。”


    “自然可以。”任怨點頭,“元大宗師會在近幾日出關,到時,我會命人傳信去你手下的滿天星亮晶晶,這事可不能耽誤了,以他老人家之能,應能解去你的危厄。”


    “嗯。”風亦飛應了聲,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突又想起瓦子巷的事情還沒告訴任怨。


    轉身道,“我昨天聽說,瓦子巷那裏的商戶攤販有官府的人去收經製錢,說是為了籌集軍費。”


    任怨一怔,愕然道,“還有此事?依朝廷律例,私立名目,收取財物,徒一年,贓重者,罪加一等,若真是鬧得天怒人怨,民心難安,舉族都得發配充軍,貶為賤籍,世代而傳,不得翻身,京師乃天子腳下,竟還有人敢知法犯法?”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看是不是要管一管?”風亦飛道。


    “既是知曉了,自是要查清事由,不可輕易放過。”任怨說道。


    他怎麽去管風亦飛就不去理會了,任怨要是知道是元十三限的弟子所為,多半也隻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將這事情掩蓋下去。


    但,至少瓦子巷的百姓不用再被人橫征暴斂。


    出了刑部,風亦飛才想起忘了問,是誰給自己弄出了個‘屈打成招’的造孽綽號。


    此刻滿心鬱結,也不想折回去再細問這事。


    施展輕功,徹底放開了速度,徑直到了驛站,搭上馬車,轉道返回伊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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