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辛氏笑了,“此易事也。”


    兩人後麵更說數言,然後改為密甄,聲音漸漸越小,幾乎不可聽聞。孫甫聖惘然暗道,原來鬼也是有限製的。


    他還想要是自己被鬼殺了,就先到地府告一狀,那看鬼的差使,怎的沒將鬼看住,使鬼出來害人?聽了羅辛氏和羅韋氏的對話,孫甫聖才知道鬼是不可擅自見人,更不可害人。回想剛才山路上撞見的女鬼,若早知是如此,他就用不著驚懼了。


    這麽的一想,孫甫聖套上褲子,從樹後轉出來,安然的走回原處。


    羅辛氏便要他唱安魂曲。


    孫甫聖不唱,反倒問兩隻鬼:“我若不照你們說的做,便何如?”


    “那便殺了你。取你的心肝來吃。”羅韋氏惡言叫著。


    “那便來取吧。”孫甫聖說著,便脫開胸衣,露出胸口給兩隻鬼見著。


    兩隻鬼不知道他早已偷聽到她們的對話,還道此人不怕死。羅辛氏朝羅韋氏使個眼色,意思是嚇一嚇孫甫聖。羅韋舉起兩手,作爪形,瞬間從指上長出長長的指甲。她便往孫甫聖的胸膛撲來。


    孫甫聖閉上眼睛,任由她抓。那羅韋氏將指甲刺到孫甫聖那刻,早嚇得藏了起來。她在孫甫聖麵前站定,伸出手指去戳孫甫聖的心口。不想這麽一模,羅韋氏驚得連連後退。


    “怎麽了,姊姊?”羅辛氏忙將羅韋氏接住,扶著她問。


    孫甫聖哈哈的大笑起來,睜開眼睛,望著花容失色的羅韋氏,自顧著披上道袍。


    “這,這是……這是沒,沒心肝的人。”羅韋氏就像見著鬼一樣。


    羅辛氏聽著她說,也嚇得一驚。她忙問:“沒心肝的,怎的還能行走?”


    常言鬼嚇人,可不想也有反常的時候。


    話說羅韋氏在摸到孫甫聖心口時,兩隻鬼就真的嚇著了。要是死人沒心,那還正常。但好端端的一個活人,端是沒有心肝的行走,活似行屍走肉,這就超出她們的理解了。


    羅韋氏在羅辛氏懷內站直了,便問孫甫聖:“小道士可是高人?”


    羅辛氏未待孫甫聖回答,嘲笑著說,“他那道行,連小小的變餐菜把戲也沒看破,怎的是得道高人?”


    孫甫聖在她們麵前盤腿坐下,他打定主意要欺騙兩隻鬼。


    “如若貧道說是,剛才不過貧道一時疏忽,你們可信?”


    “可真?”羅韋氏問。


    “不信。”羅辛氏不屑的鄙視孫甫聖。


    孫甫聖倒不在意是不是得道高人。他將道袍脫了,裏麵還是穿著粗布衣服,他便將道袍扔向兩隻鬼。


    道袍朝著她們腳下飛去,兩隻鬼嚇得飛快的躲開,沾也不敢沾道袍的一根線。


    “這件道袍,我可是穿在身上的。”孫甫聖說。


    羅韋氏便將頭一點,“妾可是怕得很。那道袍要是施下道法,我們碰著就是魂飛魄散。”


    羅辛氏接著道:“若得有生人氣息護住,那倒是易辦。我們新死之鬼,本可仗著生人氣息存留,摸上它一模的。”


    “那便摸來給我看看罷。”孫甫聖笑了。


    他這件道袍,雖然是新買來的,隻要不是剛織出來,陳在法器店裏的,都不大不小的施過法。至於法力大小,功效如何,還是需要鬼來試試才知道。


    羅辛氏瞧著便伸出手,羅韋氏一把將她的手握住。


    “妹妹不可。”羅韋氏說。


    “怎麽不可?那道士不是穿在身長嗎?”羅辛氏怨道。


    羅辛氏不顧勸阻,硬是將手伸去碰道袍。


    這麽的一碰,自然是著了法。隻見羅辛氏渾身電擊般發抖,一股股藍色的小閃電,閃出她的指間,順著手臂往上遊。一直遊到她的頭頂,便使她的頭發根根豎起。羅韋氏想將羅辛氏的手拉開,孫甫聖喊著別動。他過來捏著道袍的一角,一下將道袍扯離開。羅辛氏終於脫出小閃電的束縛,整個人都焦黑了。她虛弱似的,身體軟軟便倒,羅辛氏一把將她扶住。


    “好厲害的法器。”羅辛氏懨懨的說。


    “虧得你還是新死,有著生人氣息護著身體。”羅韋氏嗔道。


    孫甫聖剛才看著也是暗暗心驚。雖說他不是死人,但看羅辛氏被雷劈似的,他都不敢去碰她,生怕被法器波及。若果他再遲點將道袍拉開,這新鬼可能靠著生人的氣息也護不住。不過他有點疑問。


    孫甫聖便問:“人死之後,生人的氣息會在身上存留多久?”


    羅韋氏答道:“高人有所不知。人死之後,七七四十九天,這身上還是有生人氣息的。因未斷絕塵緣,像是道士,或者高僧,他們通過修煉,也可絕了塵緣,絕了這氣息。”


    “便是死了?”孫甫聖怪道。


    “非也。他們乃是上了極樂之境。妾等平常人家,死後是要進入輪回的。至於那輪回之前,尚還需作何手續,妾還沒打聽清楚。”羅韋氏幽幽的說。


    “那進了極樂之境,不是死人了嗎?”孫甫聖更覺怪異。


    羅韋氏歎了口氣。“此死非彼死。人死分三種:或墮了形神的,此魂魄已散,但肉身尚在;或氣絕而死,此魂魄未散,肉身也未毀掉,身上還留存生氣,作返魂途;或氣脫而死,此魂魄凝聚成形,自行脫離肉身,因不受地氣約束,可自由往返天地。”


    孫甫聖又問:“地氣怎的約束?”


    羅韋氏道:“人若氣絕,立即為地氣束縛,墮入陰間九泉。閻殿審判,察按典籍,若未至死期,即遣返人間。若著實已死,須得看那死的時日,生氣留存為七七四十九天,有生氣的可返回人間,遣散身上的生氣方可進冥殿。”


    孫甫聖道:“可有超過時日不返冥府的?”


    羅韋氏回答:“冥殿自有規矩。留存生氣是不能進去的。若有小鬼盜得一絲生氣,假作新死之人,典獄不察,小鬼偷出冥府禍亂陽間,也是常有的事。此類一般是作死,若被抓住隻會當即毀滅形神。若超過時日,沒了生氣還不返地府,此類便作延誤輪回處置。若果依舊有在陽間作亂,罪狀分輕重判,重者可毀滅形神。”


    孫甫聖想了想,再問:“若鬼形被人看見,作何罪論?”


    羅韋氏回答:“此事小妾不是很清楚。看殿門的差官叮囑我們,切勿讓生人見著。”


    孫甫聖倒也有幾分聰明,將河邊破廟、山路上遇著的事,與這裏串想起來,當即悟得七七八八。


    這便是天地有法。人間陽神,自不可與冥界或極樂之境相通。但若是鬼是妖,卻得在世上來往,卻是不可現身陽間的。一旦現身了,勢必會引起陽間大亂。當日他在河邊破廟,遇上河神之女,窺見她們相貌,便損了她們的修為,此便是懲罰。但不知道他在山上窺見那女鬼,她會有何懲罰呢?


    不過他又想到,他沒了心髒,是死或是未死?當日他被河神女兒取去心時,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到陰間下。他還記得有四束彩光將他魂魄拉回陽間來。不知道河神女兒用什麽法子,又將他魂魄打入了肉身內。若果他已經死了,窺見鬼,這鬼便不被咎罪。


    孫甫聖摸著虛虛的心口,也是不敢妄言。


    那羅韋氏見孫甫聖低頭默默的想,便扶著羅辛氏,一同向孫甫聖跪下叩首,告言:“高人尚未指點小妾,大仇未報,改是如何是好?”


    孫甫聖一愣,想起偷聽她們說的要設計利用他,幫助報仇,這時已清楚,便不答應。


    “你們已為鬼了,不必再為此事煩憂。那閻王老判,自有功祿簿,待殺你們那人陽壽盡時,定會還你公道。”


    羅韋氏又拜,向孫甫聖謝過,卻未起來。


    “小妾還有一事未明。高人既已修煉至失心未死的境界,為何會吃壞肚子?”


    孫甫聖不覺明白,她們一再試探自己的修為,隻想學去點法術,好騙過小鬼,去報那仇恨。他便坦言相告。


    “小道豈非高人,也非道士。此實乃河神之女作惡……”


    當下他便將上京趕考,遇上河妖被挖心一事詳詳細細的說了。本來他是想騙她們去作惡,取幾個人心來,他便答應幫她們報仇。但聽說地府裏那麽多的規規矩矩,隻好作罷。


    孫甫聖打定主意,就是死了,被河妖將心吃掉,也不能去幫她們作惡。


    然而,未過多久,他遇上一個道士,就改變了主意。不管怎樣,這個心髒還是不能被吃掉的。


    在山墳那裏,孫甫聖將實情說出,兩隻小鬼並未為難孫甫聖。他也不去義莊了,連夜趕回縣城。


    他打算回家去,度過這些時日。


    那河妖取他的心髒,必定有時日威脅,她們雖然沒有說明,但不久事實就應驗了。此時孫甫聖還未離開縣城。


    那天孫甫聖還在夢裏,猛然被心痛痛醒。他明明已沒心髒,這心痛從何而來?這麽一想,他頓時就明白,除非那河妖故意施的法術。


    孫甫聖心痛難耐,連夜趕將起來,到藥鋪裏要了一副止痛藥,吃下之後才稍覺安心。這一夜度過去了。待第二天天明時,心痛又再複發,孫甫聖忍不住又去要了一副藥。然而吃下後,便開始咯血。藥鋪的人害怕孫甫聖有瘟疫,叫來良醫看住,自去官府報官。


    未知官府有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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