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無垠的荒地,渺無人煙。


    一眼望去,這片蒼黃的土地上,除了隨處可見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灰白色石頭,便是寥寥幾處雜草灌木。夕陽懸空,餘溫依舊炙烤著大地,漫空漂浮著灰黃的粉塵,紛紛揚揚。


    在這片渾黃的天地間,一個瘦弱嬌小的女童倩影影漸漸清晰,正奮力地朝著前方疾跑。


    這是女童約摸五六歲,雪白的連衣裙上繡著朵朵淡粉梅花。她烏黑的頭發卡成一束“馬尾巴”,一晃一晃的,像一隻輕燕在飛舞;她那蘋果似的臉龐上嵌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尤為突出的是那張櫻桃小嘴,嘴角微微翹起。


    女童右手緊緊攥著一隻巴掌大小的撥浪鼓。撥浪鼓兩邊鼓皮是用大圖釘固定的,鼓殼上有兩根綢帶係著的鼓錘,一晃動,就會發出“噗咚、噗咚”的響聲。隨著女童不斷地奔跑,連著雙耳的兩枚鼓錘左右翻動,不時落在鼓麵上,發出幾聲輕響。


    女童身形頗為靈動,隻是幾個起落間,便出現在了一處齊人高的雜草叢前的空地上。許是跑得急了,她雪白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左頰上一條汗水流淌下來,直流入白皙的脖頸中。


    她伸出小手擦了擦,緊繃的圓圓臉蛋紅撲撲的,猶如熟透的蘋果。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做出抬手遠眺的姿勢。


    “九兒公主,慢些……”就在此時,後方遠處驀然傳來一聲男子的叫喊聲。


    接著褐光一閃,在女童身後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凶漢,凶漢麵上斜著一道血疤。


    女童柳眉微蹙,眼瞳中閃過一道赤芒,“血鷲,翻過前方那座山,就是流黃城了吧?”


    血疤凶漢點點頭,答道:“回稟公主,不錯,前方就是流黃城。九兒公主,你剛剛化形不久,還不太適應人形奔走,不如讓屬下馱著你飛行,這樣屬下總算能盡點力氣,我才能安心一些。”


    血疤凶漢剛說完,就原地一個騰閃,變身為一隻丈許長的禿鷲。


    女童聞言直搖頭,滿是拒絕的意思。她抓住撥浪鼓的右手抬起,奮力一轉,鼓麵頓時泛起一層淡淡青光,隨著鼓錘落在鼓麵上發出一聲輕響,一道青光從鼓麵飛出,落在身前的一簇雜草之上。雜草表麵頓時泛起一層青光,但青光隻是一閃即逝,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她嘴唇翕動幾下,低頭輕聲道:“我就是要趕快適應才對,這樣他就能看到我成為人形的樣子了……”


    ……


    封家主宅。


    原本繁花似錦的某處庭院,徹底變成了一片斷垣殘壁,舉目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死屍,血流遍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聞之欲嘔。


    在這些死屍旁邊的一處亭榭,寥寥站著一群人影,隻有十餘人的樣子,有老有少。


    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惶之色,幾名腰別大道的壯漢更是身子簌簌發抖,隻有少數幾人,臉上還能保持幾分鎮定。


    “師父,不知這些人的魂魄,是否可以讓‘四象鏡’煉製大成?”一錦袍少年躬身問道。


    若是趙泓在此必定能認出來,這個少年正是當日將他推下懸崖的封飛羽,隻是此時的封飛羽早就不是當日一身道童的衣裝。


    在封飛羽身前,站著一個灰色鬥篷裝扮的中年,背手而立。


    “羽兒,這次你做得很好,立下大功,為師甚感欣慰。說吧,你想要什麽獎賞。”鬥篷中年緩緩說道,語調頗為陰沉。


    封飛羽抱拳答道:“弟子資質愚笨,多虧師父不棄收為弟子。這次能為師父盡綿薄之力,弟子深感榮幸,又怎敢再覬覦什麽獎賞。再說多年來,我封家多虧師父庇護,才能在流黃城中得有立足之地,我們封家上下自當感恩戴德才是。”


    鬥篷中年點了點頭,從鬥篷中發出一陣詭異的尖笑,道:“那兩個老鬼隱藏得太深,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尋不到他們的蹤跡。這次若非機緣巧合下,劉根找到了你,我也不能看出端倪,尋得‘四象鏡’的蹤跡。可笑的是,這兩個老鬼隻知道用《四象換魂術》來移魂換命,去不知道‘四象鏡’的真正威力所在。真是可笑,哈哈……”


    封飛羽心中不由打了個冷戰,他回首望了望周圍遍地的屍體,臉色“唰”的一下白了起來。一刻鍾前,他親眼所見,數十名強悍的亡命之徒被瞬間攝去了魂魄,封存在“四象鏡”中。咒師的強大,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他更加期待“四象鏡”煉製大成後,有何他無法想象的威力神通。


    封飛羽強作鎮定,又接著問道:“師父,不知這‘四象鏡’到底有何威力?”


    鬥篷中年冷哼一聲,道:“這可是一件真正的寶物,不過隻有我們‘咒師’才能發揮出他的威力,以後你慢慢就會知曉的,不過現在還不是你該問的時候。”


    封飛羽身子一顫,連忙應諾道:“是,弟子知錯了。”


    ……


    歎息,深沉如夜的歎息,來自那個婆娑疏影中的嬌影。薑微的睫毛上,掛著迷蒙的霧珠。一粼粼波光折射出月光的倒影,安靜地奔流。


    “不要再跟蹤了,出來!”歎息之後,薑微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突然說道。


    在她身後,悄然無聲,除了清風拂過樹葉,隻有一片朗朗夜色。


    而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的天空竟然閃過了一道光芒。那光芒一閃而逝,隻不過是常人眨眼的時間後,薑微身後十米處,竟然站著一個人影!


    這是一個年齡大概十四五歲,和趙泓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論長相的話,他不會比趙泓差到哪裏去,甚至看起來和平常的的少年沒什麽區別,除了相貌稍微俊俏一些,就屬於那種在人群當中必然不會被發現的人。


    不過趙泓若是在這裏,就會奇怪地感覺到,這個少年隨便站著,就好像和世界完全融到了一起那般,或者說,仿佛不存在。就算是趙泓瞪大眼睛,也會覺得這個少年竟然有種若隱若現的感覺。


    可是事實上,這少年分明就站在那裏,而且與生俱來地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剛硬的氣勢。


    “女娃……”一陣沉默之後,那少年終於開口。


    “別叫我女娃!隻有我的爹爹娘親才可以這樣叫我。”薑微淡淡地說道。


    “跟我回去吧?你是知道的,我們神氏後裔私自逃離大荒,會有什麽樣的處罰。”少年接著說道。


    “我不回去。”薑微冷冷地吐出簡單的幾個字,語調中透露出堅毅。


    “為什麽?你是想逃避我們雙方父母的指婚,還是為了避開我?你若是現在還不願意,我可以等。你離開大荒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難道這個凡人的世界,還有什麽值得你牽掛的?”少年麵無表情,目光卻一直盯著薑微身上,沒有離開。


    “姬皓,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薑微大喊了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


    “女娃,薑伯身體有恙,你是知道的,難道你不想……”


    “你走!”薑微再次憤怒地大喊。


    夜下,林間,再次一陣寂靜。


    這個叫姬皓的少年,終於在一聲歎息後,悄然離去。


    ……


    趙泓皺了下眉頭,握住木頭的手猛然一用力,便將這半截黑木捏碎,木屑從他指縫中灑落下來。沒過多久,在他手心出現了一顆一顆龍眼大小的墨黑色的珠子。


    濃鬱的陰煞之氣傳了出來,趙泓知道這顆珠子才是那個鬼修女子養鬼驅鬼的真正寶物。


    一般的陰魂沒有特定的環境,沒有人專門去飼養,這種東西很難長存於世間。隻有那些鬼修,才可以憑借特殊的功法和特殊的寶物,專門來飼養陰魂,讓其磨滅思維靈智,成為能聽從鬼修命令的野鬼。甚至讓那些陰魂在特定環境下,衍生出自己的神智來,成為有了一定的實力的厲鬼。


    趙泓雖然不知這顆含有陰煞之氣的珠子是什麽,但肯定它就是這種飼養陰魂的特殊寶物。不過讓他奇怪的是,這顆珠子竟然能對他的魂識有滋養的作用。若是能佩戴在身上,或許能對他後期修煉有增進的效果。


    但趙泓也不至於在還沒弄清楚這顆珠子底細前,現在就貿然使用。他隨手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玉盒將珠子裝了起來,再刻畫了幾個保存珠子的禁製,這才收進了儲物袋裏麵。這些禁製的手法是他之前就從《巫典》中習得,直到今天才第一次使用。


    珠子被趙泓一收起來,周圍濃鬱的陰煞之氣立即就開始消散不見。趙泓還是覺得不放心,接著又將儲物袋打上了幾道禁製。


    趙泓仔細再將五樓盤查一遍,確定這裏的確不再有什麽異常,便從窗台騰身而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看了看身上破爛的衣衫,搖了搖頭,就把外衣脫了下來。雖說是脫下,其實也就是簡單地將殘餘的幾片織物扯下來。


    趙泓剛剛將外衣除去,準備走進內室去衝個澡,他的大門“砰”的一聲又被誰一腳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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