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白衣男子臉龐上是一種不以為然。


    “可事實證明你的卻是在跟蹤我。”


    “有什麽事實證明?”


    “你一直在我身後。”


    白衣男子轉過了背,大聲說:“現在你在我背後,這事實是不是證明你也一直在跟蹤我?”


    “你很無聊嗎?真是沒事幹!”遇上這種不講理的人,歐陽陌自是無話可說,隻得勉強的笑出了點聲。


    “就是嘛,你看你笑起來多帥氣陽光啊!雅以前不也喜歡你笑來著……”見歐陽陌麵色一黯,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打住:“對不起啊,我……”


    歐陽陌搖搖頭,無力地一揮手:“沒事。”可惜他的表情卻出賣了自己,蒼白的臉,蒼白的唇,同樣蒼白的還有眉間的痛色。


    “唉!”白衣男子無奈的閉上了眼睛。“看來這段感情對你打擊太大了。”


    “或許吧。”歐陽陌依舊那樣的表情,心不在焉的應了句。顯然還沒能從剛才的悲情中疏離。


    白衣男子看在眼裏,心裏卻萬分糾結,他此番跟來一是為了怕這個師弟做出什麽傻事,二就是試圖幫助他徹底了斷這出往事,可惜現在看來,沒這麽容易啊……“都三年了,歐陽師弟你還不能那件事中徹底釋懷嗎?”


    “換做你,可以嗎?”歐陽陌沒多解釋,雙手抱肩,冷冷的目光看著別處。


    白衣男子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重又整理了一下措辭:“既然過去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就應該執著的去接受。看開點,回到現實的生活吧!就算你每天站在她回家的路口等待,她也不會再回來了……人有時侯很複雜,心裏也很矛盾。越是回憶越是思念,所以,忘掉吧!”


    這時,青蓮燈已隨波飄到了湖的中心。


    “我的事—你永遠都不懂。”歐陽陌眼神空洞的盯著那抹一起一伏的綠色燭光,語氣冷得像終年封凍的冰川。


    “這……”白衣男子猶豫了一下,終於苦澀的笑了。直覺告訴他,此刻再多的說辭,也是無濟於事。


    “那你先安靜的待會吧。”白衣男子點著了一根煙,吸了一口便隨即按滅。他扔掉煙蒂,低頭瞥了眼手機的屏保自言自語道:“看時間估計他們也快到了。”


    “誰?”歐陽陌疑惑的別過了臉。


    “不用等,我們已經到了!”廣場外的樹林裏,慢悠悠的鍍出了兩個人的腳步,這兩位先生都是中年歲數,一胖一瘦,俱穿著杏黃色的道袍。胖的那位滿臉橫肉,頜下略生些胡渣,他左手提著一把跟白衣男子一模一樣的紅傘,右手端著個羅盤。笑起來和和氣氣,頗有意思。隻是身高卻有點差強人意,隻到了那瘦子的肩膀。而瘦的那位則長的像一根立起的竹竿似地,留八字須,麵相陰沉,恍若閻羅鬼差。但見他左手提著跟喪葬用的紙幡,右手無物,那把紅傘卻是背在了身後。


    兩人的步伐很是輕捷,腳過之處,踩到的樹葉竟沒發出丁點兒聲響。


    “這兩位分別是本市道教協會八仙觀的司空主持和趙道長。”白衣男子伸手分別指向胖子和瘦子,解釋。接著看向歐陽陌,道:“兩位師傅好,這就是我的師弟—歐陽陌。”


    他這句話出口,卻引得那胖子和瘦子不由得‘咦’了一聲,待仔細的打量了下歐陽陌後。才一致向對方伸出了手:“原來這位就是青城第一弟子歐陽賢侄,久聞不如一見,貧道觀你骨骼清奇,眉間有龍虎之氣,假以時日定當後生可畏啊。嗬嗬,喔嗬嗬。”


    他們倒是客氣得很,可是歐陽陌卻縮回了胳膊,絲毫沒有和他們握手的意思。隻從鼻腔裏帶出了一聲冷哼,淡淡的說:“你們跑到來這兒幹嘛?”不屑的鼻音中散發著濃濃的火藥味。


    “額……”那叫司空的胖道士以前曾聽白衣男子劉宏說過他這個師弟有怪脾氣,當時他甚覺的不以為然,也就一笑置之了。這次一看,卻果然如此不講情麵。當下一隻手竟自僵在了那裏,連笑容都卡住了,一張老臉憋得通紅,煞是尷尬。


    “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大家還在這寒磣什麽啊,趕緊為儀式做準備吧!”白衣男子一見不好收拾。趕忙從嘴上搶了一句詞,接著雙手不著痕跡的帶過了司空道士的手,連連握緊道:“這次就麻煩兩位先生了。”


    “嗬嗬,沒事沒事。”胖道士悻悻的接口道。


    “什麽儀式?”正當兩人客套之際,冷冰冰的歐陽陌鋒利的插了一句白。


    “超度!”旁邊姓趙的瘦道士接口,並舉了舉手上的引魂幡,示意所言的真實性。他的嗓子很沙啞,就像氣管被人戳穿了一樣。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讓人很不舒服。


    “給什麽人超度?”


    “就是你的……”瘦子就待要脫口而出時,卻給胖道士一把攥住了袍子的邊角,使勁的扯了扯。瘦子也不是傻瓜,立即會意了,當下把將要吐出的話又噎了回去。


    歐陽陌比這胖道士高了一個頭,自然將他的動作看的一覽無餘。於是他轉過了眼神,又逼向了胖道士的幾欲逃脫的目光,沉沉的道:“既然你不讓他說,那麽就……由你來說!”最後一個‘說’字剛出口,胖子就感覺有一股實質的殺意釘住了他的身子,後背一片冰涼。


    “這……這……”實在沒有辦法,他隻好歪著胖墩墩腦袋,再次把眼神瞄向了劉宏這個始作俑者,祈求支援。


    劉宏點了點頭,然後並指如刀,在歐陽陌和胖道士之間的空間裏輕輕一揮,黑夜裏一道暗紅色的光刃隱約的在他的掌緣一閃即逝,隨後胖道士連退好幾步方才站定,接著立馬大口的喘息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脫力的緣故,他的腳一哆嗦,竟一跟頭栽了下去。劉宏眼尖,一把扶住了胖道士的腰,這才沒讓他當眾出醜。


    “事發倉促,一時間我還沒說清楚。這樣吧,兩位先生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肯定累的。就請到近處歇息片刻,其他的我來解釋。”


    “好說好說……”胖道士一陣後怕,這會笑的比哭還難看,一拱手,再沒敢正眼看歐陽陌。和瘦子對視一眼,交流了下語言。頓時戰戰兢兢的小跑著離開了。


    看到兩個人走遠了,劉宏才聳了聳肩,有點無奈的倚在河邊護欄上,水麵平靜,隻是偶爾風起,掀開了層層疊疊的波澤。


    “別看了,他們走遠了。你可以說了。”歐陽陌打個了哈欠,眼神瞥向劉宏,靜待下文。


    “作為你的師兄,我不能一直看著你這樣沉淪下去。也請你放手,放開她最後的一魂一魄,好讓我們為他超度轉生,早定因果。”


    “我說過了,我的事情還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所以讓那兩個家夥,該哪來的回哪去吧。”歐陽陌一通冷笑。


    “不是……你聽我說……你得放開……”


    “打住,我不想聽你的長篇大論了,讓我安靜的待會吧。”歐陽陌一斤無動於衷,劉宏就是脾氣再好,這會終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歐陽陌的衣領,大聲的對他咆哮著:“那隻是一場意外,你知道嗎?三年過去了,你也該解脫了!懂不懂!虧你還是道家百年一出的人才,死鑽牛角尖是不是?你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她已經死了!早就死在出車禍的那天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她一直在我身邊,她一直陪著我!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她……沒死。”歐陽陌因為激動臉漲的通紅,他毫不示弱的回抓住中年人的領帶,瘋狂的嘶吼,就如困在陷阱裏的猛獸一般,一張俊秀的麵孔早已拉的變形。


    ‘啪!’劉宏一記左勾拳把毫無防備的歐陽陌打倒在了地上,拉正了衣領,聲音緩了下去。


    “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我也能夠體會。我以前也一直把小雅當做過自己的妹妹看待,但是她,已經……去了,你該接受現實,開始自己新的生活,而不是永遠活在自我封閉陰影下,我想,她在黃泉之下,也不想看見你傷心難過的樣子。關鍵是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那樣雅在下麵也安息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似乎起到了效果,歐陽陌呆滯的眼神有了些光澤。不過歐陽陌卻依舊癡癡的念叨著:“她沒死,她沒死……”


    “其實是生是死,你比我更清楚!自私的把愛人的亡靈留在自己的身邊,是你的心理安慰,卻是對她最深的折磨!”劉宏語氣哽咽的道。


    “折磨?……是折磨嗎?”歐陽陌絲毫沒在意褲子上的泥漬,慢吞吞地的爬了起來,不經意間濺起的水花就像情人的眼淚。


    “人鬼殊途,既然已經麵對了死別,那麽生者就更應該好好地生活下去。她推你的那一霎那,就已經把生的機會讓給你了,你若是還不珍惜,卻是真辜負她了。”


    望著仍舊不斷癡癡念叨的歐陽陌,劉宏眼神中閃現出了一種叫做慈愛的東西,他彷佛又看見了當年的那個固執的少年,那個寧願在青城山來回背三天三夜的青石路基也不願和師父道聲歉的小師弟。多少年沒見麵了,他還是那個他嗬。


    青燈孤影,岸邊是一張稚氣未脫卻異常英俊的麵孔,隻有那隻新潮的黑框眼鏡,才能顯得他有點成熟的感覺。


    “我知道了。”過了半晌,歐陽陌胸口起伏,終於萎靡的吐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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