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腳步聲,還有時不時傾瀉而出的鈴聲,一切仿佛行雲流水般的自然。


    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人還是那些個人。村子還有模有樣的擺在這裏,但是人,卻斯的一個都不剩了。冤鬼路,閻王債。進得去,出不來!前麵的霧氣越來越濃,苦樹死枝也越來越多,走起來越來越困難。歐陽陌和荊城垣等人走的越來越吃力,到末了幾乎每行進幾步,都要停下來喘幾口氣。村口擺著幾張宣傳欄,上麵貼的那份明國時期的報紙已經腐爛的隻剩下幾塊被木頭遮掩的邊邊角角,下麵住著一大家子黑色的蛆。不遠處的告示牌和後來建的小圍牆還是和《鬼談》小組來采訪時沒啥兩樣,這也不值得奇怪,因為根本就沒有哪個活膩了的人跑進來趕著投胎。“有鬼!”,“禁止入內!”數十行紅色油漆塗抹的繁體大字曆曆在目,那色澤在風吹雨打,日曬雨淋下依舊那麽鮮豔,猶如爭搶著溢出的血漿,鮮豔欲滴。那隻如鬼手般直插天際的古怪大樹還在,鄭法融這個神漢當時就說那是一個不祥的東西,在這裏會定住陰氣的出路,助長邪穢。大樹很粗,看起來也陰沉沉的,像一個凜牙裂嘴張牙舞爪的怪物,讓人看了之後覺得很不舒服,周圍的空氣中充斥著那種難聞的怪味道,聞著就有點惡心。


    手電筒泛著微光,黃暈暈的視線隨著寒風擺動忽明忽暗。靜謐的黎明偶爾傳來野外斑鳩的叫聲,為這靜寂的夜無端平添了一股妖異和陰森。剛下過雨的天際地麵無比潮濕,在空氣中還不斷有細微的雨絲和著微涼的夜風打在人的臉上,沁骨的寒冷。


    歐陽陌,荊城垣以及花蕊的身影漸漸從漆黑的村口涉入,走在了四方街的青石小路上。所有屋子都緊緊關著門,門口的白紙糊燈籠,有的已經被風刮滅了,有的甚至籠紙被燃燒過的痕跡。整整一條路上,唯一一點柔弱的光就是正前方一家祠堂門口的那兩盞大紅燈籠。可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縮在歐陽陌背後的荊城垣隻覺得,越往前走,這風就刮得越陰森,仿佛要沁入骨髓直達腦中樞。她打了個寒顫,雙手搓了搓凍的發僵的手臂。四處望了望兩邊緊閉的門戶和窗柩。總覺得那黑黝黝的窗柩後麵似乎有眼睛在注視著自己一樣。而正前方那祠堂門口的兩盞大紅燈籠就像是怪物兩隻充血的眼睛,半開的院門裏麵黑洞的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恐怖的黑,一寸一寸的逼近,一點一點的吞噬著所有生者的視線,荊城垣試圖找到一點生命的聲音,卻隻聽到自己加劇的心跳,撲通、撲通……


    “不要害怕,有我在。”歐陽陌察覺到了荊城垣的異樣,左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右手卻依舊捏著那隻震顫著不停的帝鍾,手心裏密密麻麻的滲出了一股股汗珠。荊城垣沒敢開口,隻是緊緊扣住了歐陽陌的肩膀,連呼吸的聲兒都壓抑了下去。這時,月光正巧衝破雲層,清麗的月光一下子傾瀉而下,照亮了整條青石板鋪就的街道。


    水銀瀉地的片刻,歐陽陌的心頭忽然震了一下,他猛然間回頭望了望荊城垣,目光深刻難懂。


    “怎麽了?”荊城垣又把歐陽陌的衣服往自己這邊扯了扯,小心的問道。


    “我不知道。”歐陽陌呼出口氣,冰冷的視線瞥了眼周圍,才說:“我隻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是的,他的確感覺到了某些方麵的不正常,安靜,太安靜了,這是一種難以理解的安靜,安靜的不可理喻,安靜的出人意料。那種感覺,就好象一層窗戶紙突然被戳穿了,讓人看見了自己秘密的所在。對!就是這種感覺,那是不是活著的人該有的氣息,歐陽陌也知道這不可能是從背後兩個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因為這完全就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緊緊相隨,就纏繞在自己的周圍。仿佛在某間屋子裏,正有一雙雙眼睛在窺視著自己。


    想到這,歐陽陌謹慎地巡視著附近裏的每一個角落,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什麽也沒有看見。一切依舊是原來的樣子,仿佛一張凝結了的畫麵,黑漆漆的。帶著疑惑,他不甘的將思維從沉思中拉了回來,轉而打量起一間間冷清的建築物。


    第六十六章 祠堂!罪惡深淵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梆子響撕破了夜的靜謐,將場心的三個人瞬間推入了死地。


    “梆!……梆!梆!”


    “梆!……梆!梆!”聲音遲怠卻又滿含倉促,一短兩長,幹澀悠揚。就像是市民在賣西瓜時為了辨別生熟,用手在瓜身上斷斷續續的拍打那般,聲音清脆,就是生的。而聲音如果沉悶,那便是熟透了的無疑,百試不爽。風起,雲收,月亮羞嗒嗒的藏在了霧裏,看不太真切。沙粒嘩啦啦的舞著,像是跳著踢踏舞,迎接著客人的到來。


    “呼——呼——”緊隨其後的就是窗欞‘吱呀’的作響聲,就如同屋主人從裏麵小心翼翼的撥開似地,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鬼地方,不可能有人!歐陽陌剛邁前一步的左腳穩穩地收了回來,肩胛骨的肌肉組織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收縮起來,強烈的傳帶作用,使他扣住帝鍾的右手繃成了一彎變形的機簧。但經管如此,明眼人還是能看出他那蜷曲的五指正在微微抖動……等等,不!不是他的手在動,而是那隻黃橙橙的帝鍾,此刻正在上上下下的做著不規則運動,竟試圖要脫離歐陽陌那隻緊緊鉗住的手。鍾裏的小銅墜在月色下泛著藍幽幽的冷光,以自我為圓心,逆時針飛速的旋轉著。


    帝鍾是一種預警性的法器,和古代的斥候,現在用於軍事的雷達,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就像是一個置身於大氣場的探測器,隨時隨地監控著一切微妙的變化。如果鍾裏的小墜敲了兩下就停止了,就說明此地陰氣回旋,陽氣不正,風水師們就要借助自己的所學,盡力去改變這裏的布局,從而逆轉局麵為客戶謀福運。如果帝鍾響個不停,但震動幅度不是太大,就表示這裏有靈體的存在,需要提防了。可如今,這帝鍾竟有控製不住的勢頭,一股腦兒的晃悠的不停,這場麵連身經百戰的除靈人歐陽陌都沒見過。唯一的解釋隻有兩種:第一,它壞了,這可以直接排除。那麽第二點?想到這,一層細膩的汗珠,在歐陽陌的鼻尖慢慢浮出,他那白皙的左手,已經慢慢的探到了胸口的掛帶處,慢慢的開始解開背後的迷彩包。沒辦法,這回真得玩場大的賭博了……看到歐陽陌的動作,處於他身後的荊城垣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那原本細如柳葉的眼睛也隨之睜大,睜大,再睜大。檀香在霧氣中彌漫,隨即擴散開來。這是護身符紙再次燃燒的原因,當然,也是死神來臨的前兆!


    “嚓……嚓嚓嚓……啪嚓!”


    家家戶戶屋簷上懸掛的那一個個白色燈籠開始搖晃不安的喧囂起來,伴著一種刷東西的聲兒拍打著青磚牆麵,別提多熱鬧,多喜氣。不久,隨著撞擊節奏的加大,在每個燈籠的中心上慢慢的浮現出一張張模糊不清的人臉來,口鼻,五官,喜怒哀樂,就跟描畫一般的悄悄印上。就在那人臉上的眼睛即將凸顯出來的時候,一股莫名的風吹了進來,幾個白色燈籠隨之飄到了荊城垣的頭頂上!


    “啊——!”荊城垣的瞳孔瞬間睜大的望著那幾個仿若在獰笑的燈籠,壓低了聲音慘叫出來。眼神裏滿是恐怖,可眼睛就是移不開,似乎隻要一移開那慘白的玩意就會掉下來吃掉自己一樣。此刻的她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一下,然後停止了下來——而那幾個如提線木偶般被操縱的白色燈籠也緩緩的向下呈俯視的狀態,呈三角形包抄住了歐陽陌一行人的退路。但是在這一刻,歐陽陌卻沒有動,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挪一下。或許現在,他還沒有對小魚小蝦動手的打算。看著抱著頭,捂著臉,頭發散亂的往自己背後擠的荊城垣,他心裏笑了笑。真正的猛料,應該還沒到吧!但既然別人都嚇成這樣了,那就……出手吧!念頭過處,他已經飛快地將肩帶拉開,與此同時,原本緊緊捆在背後的那個沉甸甸的大包,也在這一刻肢解開起來,零件稀裏嘩啦的散落,卻盡數被歐陽陌收進了前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口袋裏,最後隻剩下那杆帶著重金屬色澤的攝魂幡還在十米來高的半空中……歐陽陌帶著性感弧度的嘴角微微一撇,腹肌緊縮,右腳點地,如一隻藍色的風箏縱起。未幾,發毛的月光投影中,一個冷峻的身影慢慢在黑與白交糅的介質裏落在了一處屋簷上,將瓦片壓得一陣裂響,他的右手,是一杆細長的黑幡。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彼道不出,攝魂心馳!但見那旗幡微微一飄,就攪起了一團團黑色的閃電,一聲不響的盡數落在了那幾個燈籠身上。


    與此同時,地上傳出“哐當”一聲,是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就是“畢剝——”的燃燒聲。荊城垣連忙後退了好幾步,腿軟的差點要跌倒。再向前麵望去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歐陽陌的身影,徒留在原地的隻有那幾盞掉在地上,被燭火點燃的籠紙鬼魅的燒著。跳躍的火星子,像是魔鬼的笑臉。就在她發呆的這一瞬間,周圍所有房子那原本緊閉著的門全都不約而同的打了開來,緊隨其後的是許多嘈雜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就像是個菜市場模樣,但讓人欲哭無淚的是,這樣的喧囂局麵,卻一個人影也看不到!荊城垣再也管不得什麽,所有的情緒都被恐怖所掩蓋了。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你丫的歐陽陌不會嚇跑了吧!


    幸好,這個念頭剛過,屋簷上的歐陽陌就翻了個身落在了她的並肩處,眼神中滿是戒備。


    霧氣越來越大,那一片朦朧的迷霧緩緩地向四處飄散著,慢慢向上升去,如同無數正在升入天空的幽靈,圍繞著整個穀英村,旋轉著升上去,原本還算清晰的房屋變得若隱若現,虛無縹緲,似有似無……,讓人心寒的微風緩緩滑過那些枯枝……


    一幢幢民國時期的房屋,早已經是殘垣斷壁,孤苦伶仃的,猶如被人遺棄的老人,早已經是風燭殘年,在迷霧和枯樹中沉寂地躺在那裏,風吹過的時候,才能稍微顯露出點痛苦的表情……


    聲音消失了,梆子響,笑聲,哭聲,市集聲,串門聲,全都無影無蹤,但卻並不意味著安全,因為在一個不可理解的地方,任何現在安全的地方,在下一刻,或許都會改變成某個布滿陷阱的迷宮。雖是迷宮,還是要摸索著前進,雖是死局,卻還是要大闖一番!歇了口氣的歐陽陌拽住兩個發呆的女孩,轉過身剛要往前走,卻突然全部怔在了那裏!


    一陣莫大的驚悸將歐陽陌和花蕊完全籠罩了起來,他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誰也說不出話來,之前他們永遠想象不到,就在一轉身之一瞬間,就在他們的身後,會突然出現這麽一幅讓人震驚的一幕。


    一個祠堂,很小很小,在歐陽陌的印象裏大概就像劉宏得咖啡廳那個麵積,但卻很黑很黑,中間似有一個慘白色的深淵,深不見底。成片的白骨,塞在深淵裏,有的隻露出上半截身子,有的是一隻骷髏手伸在外邊,有的是骷髏頭露在外邊,有的是下肢體露在外邊,其他部分淤積在幹燥的已經裂紋的泥土裏,姿勢千奇百怪,各式各樣,不盡相同……但都給人一種完全相同的感覺,就是他們似乎在掙紮,就在死亡的那一瞬間,他們在痛苦的掙紮……


    看著那密密麻麻高聳的牌位,數以百計的屍骨。歐陽陌能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怨氣籠罩著整個祠堂!


    “我的天!這裏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麽!?”他怔怔地自言自語。


    荊城垣的手在抖,“是村民!應該是這裏的村民的!”她用十分肯定地語氣說著。


    “我能十分強烈地感受到那股怨氣,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祠堂,就是咒怨,真正的發源地!”歐陽陌點了點頭,表情凝重。


    突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夜似乎不在是夜,但天也未明,這是一個怎麽樣的世界啊,歐陽陌實在說不清楚,他好似飄在空氣中一樣,四處遊蕩著,輕飄飄的,仿佛有一雙手在托著自己……眼前漸漸清晰了起來,他吃驚地看見,穀英村不再是苦樹死枝灰暗一片,而是枝葉繁茂,綠油油的一片,充滿了生氣,但卻十分的壓抑,因為他看見了很多的人,都穿著粗布衣服,他們在揚著手,在喊著什麽,正在往一起聚攏,越來越多……,在他們的後麵的,就是那個剛才看到的大祠堂,黑沉沉的,像是一隻蟄伏的野獸。


    “是村民……是這裏原來的村民!”荊城垣失聲大叫。


    就在如潮般聚攏的人群裏,有幾個人在踢打著一個掙紮的女人,隻聽見那個女人張著嘴,似乎在大喊著什麽,但發出的聲音卻十分的沙啞,到最後竟然成那種讓人聽起來膽戰心驚的冷笑聲“咯咯……咯咯咯咯咯”那聲音荊城垣卻耳熟的很,這不就是咒怨來臨時所發出的那種古怪的聲音嗎?


    荊城垣感到十分吃驚,她想衝過去救那個女人,但無奈,身子如空氣一般,根本就不聽自己的使喚……


    於是她側目望去,又吃了一驚,隻見歐陽陌和花蕊竟然也站在不遠處無奈的看著自己。


    荊城垣看見歐陽陌向自己搖擺著手,嘴中似乎在說著什麽,但什麽也聽不見,她也向歐陽陌揮動著手臂,喊著他的名字,但歐陽陌似乎也聽不見她在說著什麽……然後他們看見,這些村民把鋤頭,鍬,鐮刀像雨點一樣落在那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身上!血花不斷炸到了村民們的身上,臉上……但他們卻絲毫不理會。死無全屍的女人瞪大了雙眼不信的躺在地上,血痕累累的手腳不停的痙攣顫抖,隻有那雙眼睛死死的瞪著,從溫柔到不安,從不安慢慢變得冰冷,最後像毒蛇一樣充滿了怨恨!之後,一個村長模樣的老頭跟身後的幾個年輕村民一陣指指點點,他們才不情願的捏著鼻子,帶著厭惡的表情,將那已經淌滿整個大街的鮮血的屍塊鏟走……丟棄……


    第六十七章 喪屍之困


    荊城垣看見歐陽陌向自己搖擺著手,嘴中似乎在說著什麽,但什麽也聽不見,她也向歐陽陌揮動著手臂,喊著他的名字,但歐陽陌似乎也聽不見她在說著什麽……


    然後他們看見,這些村民把鋤頭,鍬,鐮刀像雨點一樣落在那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身上!血花不斷炸到了村民們的身上,臉上……但他們卻絲毫不理會。死無全屍的女人瞪大了雙眼不信的躺在地上,血痕累累的手腳不停的痙攣顫抖,隻有那雙眼睛死死的瞪著,從溫柔到不安,從不安慢慢變得冰冷,最後像毒蛇一樣充滿了怨恨!生鏽的鐵鏟落在白皙的麵孔上,泥土的汙漬混著鮮血流下。肮髒而血腥。裂成許多塊的臉,好像被鋼絲的蜘蛛網勒成了許多塊。片片破碎。慘不忍睹。之後,一個村長模樣的老頭跟身後的幾個年輕村民一陣指指點點,似乎再商議著什麽。最後才走出個人來不情願的捏著鼻子,帶著厭惡的表情,將那已經淌滿整個大街鮮血的屍塊鏟走……遠遠的丟棄……


    青石板,老牌坊,冷漠的圍觀者,慘無人道的殺戮,這一幕幕蒙太奇般拚接的組合鏡頭猶如嵌在心口上的鋼針,越紮越深,越刺越痛,毫無底線的刺激著他的觀眾。咒怨,咒怨,這不就是咒怨的那個女子死前發生的一切嗎?雖說對這件古老傳聞的來去已經了然於胸,不管是老組長林偉正提供的那份資料上的解釋,還有途中遇到的那位老人的說辭,都很明細了,可是嘴上說的,永遠都沒有真正親眼看到具有衝擊感和震撼力,難怪,難怪她會生出這麽大的怨念……荊城垣貝齒緊緊地咬著快要滲出血來的嘴唇,停在中途的手劇烈的抽搐,發抖著。畢竟,這樣的畫麵,便是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難以心平氣和的去承受。歐陽陌偏了偏頭,留海隨著擺動的浮動微微遮住了右眼。兩塊鏡片下的瞳孔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泊,讓人不知道此刻的他正在想著什麽。細長的攝魂幡被筆直的插在磚縫裏,那條由七七四十九道符咒連接的黑色幡布在灰白的主色調中悉悉索索的遊動著,符咒上龍飛鳳舞的纂書就像一條條互相追逐的蝌蚪,金光閃閃的扭動著。偶爾折射出幾縷柔中帶刺的光暈。


    “叮……”一聲綿長的鈴聲響起,深沉清遠。這聲音就仿佛是一個大型演奏團裏那麽一個不合調子的音符,將原本順理成章的場景一下子打得格格不入,和周圍的環境形成了尖銳的對立。那些躁動的村民慢慢的回過了頭,舉著農具的手也停在了中途,青筋鼓起。一對對眸子紅的快要滴血,那不是人該有的眼睛,而是屬於野獸的眼睛。“叮……”歐陽陌再次將扣在手掌的帝鍾輕輕揮了揮,細膩的聲線鑽進了所有故事中人的大腦,帶動著他們,停止,停止,停止……左手中指緊緊的壓在眉心上,兩黑兩白的平行瞳孔並排在歐陽陌的眸子裏,現在他已經打開了自己“天眼通”的道術,並且利用帝鍾的對亡靈特有的震懾力對這些家夥進行牽製,歐陽陌知道,剛才的這一出出畫麵,正是當年的慘劇,因為咒怨的力量,所以會被一次次的再次重演,播放。並擴散出更大的詛咒。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散這些被刻意播放的畫麵,不然這樣下去,即使不被逼瘋,也會成為景中人,被自己幻想出來的東西殺死。


    想到這,歐陽陌目光越發地深沉而剛毅,抬頭看到不遠處的荊城垣和花蕊,她們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過從風雲變幻的麵部表情就可以看出,她們正在承受難以抵禦的心靈打擊。這一分神,畫麵裏的一個青年便掙脫了鈴聲的束縛,再次迎著阻礙,將手中鋒利的鐮刀瞄著已經死透了的女人屍首慢慢刺下。不過霎時便有一根青綠色的音符訊號捆住了他的手,而發現異狀的歐陽陌再次加大了鈴聲搖動的幅度。


    不行!看著困獸猶鬥的人群們,肩膀有些酸痛的歐陽陌搖了搖頭,這樣子維持下去根本就不是個頭。他們是假象,自己確是血肉之軀,沒過幾個小時,自己恐怕就會被活活拖垮。沒辦法,隻有硬碰硬了。念頭剛剛升起,歐陽陌就一撩藍靛色的道袍,拋下帝鍾,用空出的手並指成劍,在身前的空氣中指指點點,勾勒出一道道難以描摹的古怪符號。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歐陽陌立即凝聚全身法力,一個抱拳大喝道:“解”,道袍的邊角微微的被氣浪掀起,他周圍的氣息的波動也稍稍的出現了一絲紊亂,但眼前的景象卻是一點也沒有變。


    安靜朦朧中,帶著一絲詭異的氣氛。


    “我知道你來了!——”,他抬頭四處張望著,尋找著咒怨的蹤跡。


    沒人答應,不僅沒人答應,天地在此刻仿佛又旋轉了起來,新的一波幻境襲來。這次歐陽陌全神提防,精神也是高度的集中著,抵抗著幻境的侵襲,冷汗沿著他的臉頰流下,長時間的高注意力,使他的精神力耗費得特別的快,人也開始出現了疲憊的症兆。可惜命運卻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哪怕是一分鍾都不可能。眼前的畫麵開始逆轉,老祠堂,還是那間讓人頭皮發麻的靈牌祠堂,隻不過它旁邊的已經不再是村落,而是九幽的修羅地府。人流散了,開了。一個個肢體僵硬的如喪屍般行走著,就像是用機械零件組成的一般,全無協調性可言。他們翻出死魚眼的眼睛,一陣搜索之後,就把目標全部放在了歐陽陌的身上,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獵物,一具即將被大卸八塊的屍體。稀稀拉拉的腳步拖動聲,越走越快,越靠越近。那些人臉仿佛被撒了硫酸,或者被熊瞎子的大舌頭舔著。慢慢的,他們臉上的皮膚開始脫落,冒著血絲,那肉在一層層地剝離開來,現出發白的骨頭。整個人臉的輪廓變得清晰、透剔。星光血似的流下來,流到那高高的青磚黑瓦上,血淹沒了村子,淹沒了所有活著的東西,在靜悄悄地流淌著。流淌的血沒有聲音,沒有嘩嘩的聲音,它們開始站立起來,洶湧著朝著歐陽陌聚攏,不懷好意的伸出了黑黑的長指甲!


    歐陽陌神色一凜,將道袍的尾幅紮到了腰上。在那些尖尖長長的黑色指甲快要插到自己身上時立馬腳步輕蹲,拔地而起向後掠去,而他腳下的地麵如塌方般刷拉一下陷了下去。


    在歐陽陌後退的瞬間,喪屍們翻了幾圈的眼白突地一張,瞳孔裏泛出藍幽幽的駭人光芒,有組織的一起向他逼近,呈包圍之勢,堵住了歐陽陌的退路。


    “怎麽回事?”感受著越來越近的殺機,歐陽陌眼中寒芒閃爍,一道銀白色符紙從他的袖中射出,直接射向背後的兩個“村民”。這兩張符紙是道家清微派的鬥母玄靈密咒,清微派弟子無論下咒,書符都極其講究,也正因為如此,頗的神靈的眷顧,鬥法時常常能額外得到風雪和雷電這兩種區列於無形元素之外的自然力量輔助,端的厲害。果不其然,隻見這兩道符咒剛剛飛出,就狠狠的貼在了首當其衝的兩個喪屍前胸,頓時,這兩個家夥被一團強大的深藍色電弧包裹,劈裏啪啦的爆出一團團火花,阻住了後麵喪屍的步伐。當真是天刺之銀蛇,月耀之藍電,星爍之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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