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還在那孜孜不休的忙碌著,看來是出了大問題了。與此同時,一個穿著深藍色雨披的人,僵直的走了過來。狂風吹過,卷起他的衣角,咧咧做響,雨點落在他身上,濺起一個個小水花。而這狂風暴雨,卻仿佛都與他無關,他依舊低著頭,慢慢地走著,任由路燈在他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在擦過轎車的瞬間,穿著雨衣的人猛地停住了腳步,一直垂著的頭抬了起來,雖然整張臉隱在雨披的陰影中看不甚清楚,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卻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接著,車廂裏的阮大鵬就感覺到脖子被人掐住,一股大力消失之後,他整個人就被硬生生得拋出了車窗。


    大雨滂沱。將整個城市都織進了自己的密網裏,掙紮著,搖擺著,好像要把世間的罪惡和汙垢盡數洗刷。公路上水流匯聚成渠,被敲打出無數的泡沫和水花,風起,將水花吹成了塵霧,如罩子般將所有行人徹底蓋嚴。


    “誰?”


    “誰!”被淋成落湯雞的阮大鵬眼睛瞪得老大,手足無措的四下張望著,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頓時成了世界上最為誇張的表情。轎車的前蓋,司機已經軟綿綿的癱倒在了泥濘裏,生死不明。而定了定神後,阮大鵬也逐漸看清了這個未知來客的麵目。


    這個人,或許不能被稱之為人的東西,渾身上下穿著一襲暗青色的雨衣,雙手和脖頸都纏著繃帶,就如同寺廟裏的牙旗。因為光線的問題,根本看不清麵龐,隻能瞧見他正拖著一杆將近兩米來長的巨大鋼叉,慢慢的在自己的瞳孔裏放大。


    “啊!”


    “你……你你!”阮大鵬顯然被嚇得不輕,他嘴唇發白,手指和著顫抖的聲線死死的指著那個怪物,話語含糊不清。


    “c市工商局長,阮大鵬……?”怪人低下了頭,用纏滿繃帶的手托著阮大鵬的下巴,緩聲說道。


    他的聲音一會兒飄到左,一會兒飄到右。雖然很小,但在暴雨的夜裏竟然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就像用針紮進耳膜裏一樣的透徹。


    “是……是我,怎麽了?你要幹嘛!你你……”阮大鵬渾身一怔,被指名道姓的指出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冷,隨後故作鎮定的叫囂起來。


    “嗬……”一陣低笑。笑聲低沉而綿長。隨後,這怪人雙手合掌,左右手指指頭互抵,念了一通生澀難懂的藏教語言,頓時,一個一人大小的藍色佛像從他的腦後慢慢顯形,而阮大鵬卻雙腳一攤的摔在地上,下肢再也不能動彈。


    “你幹什麽?到底幹什麽?!要錢?還是要權?我我……我都給你……給你呀!”軟大鵬喉口一哽,頓時哭號起來,嗓音已經超出了驚恐的最高限度,頓時破了音。


    怪人不說話,低沉的笑聲隆隆的如悶雷從喉頭滾出來。緩緩的探手入懷,怪人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丟在了軟大鵬的腳邊,這個距離,他剛好能夠到。


    “什麽東西?”阮大鵬將信將疑的拾了起來,隻掃了一眼,鬢角就開始冒起汗珠來,暴雨衝刷的涼意直從頂門降到了腳底板。


    模糊的字跡記載著一樁罪惡,在昏暗的光線下,字字如針:“阮大鵬,男,於兩年前受賄一百二十萬,並協同房地產企業將兩名工地工人逼死。”他喃喃念道:“三個月後,於某下級家中醉酒後調戲其已懷有身孕的妻子,其妻不堪受辱,遂反抗。你羞怒之際將其……殺……殺害,一屍兩命。後威逼利誘,事情不了了之。又於去年,購得別墅十棟,跑車數輛,來曆均不詳。最後一次犯罪是在今年上旬……”


    阮大棚已經有些渾身脫力,隻剩了不自覺的渾身戰栗顫抖。忽然,阮大棚一把丟掉了卷軸,瘋狂的揮舞著雙手,卷軸平平的掉落到了泥濘的地上,上麵條條杠杠,不時還有朱批……赫然二字“該殺!”


    “你怎麽知道?你究竟是誰?”軟大鵬身子極力的往後縮,腮幫子抑製不住的瑟瑟發抖。


    “嚓……嚓……”怪人抬起鋼叉,在水泥路麵劃出一連串的印記。一道閃電劃過,將兩個人的上空打出了片刻的白晝,同時也把怪人寫的那個字照的清清楚楚:汪!隨即,他慢慢的掀起了自己的鬥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的妖魔臉譜,最為恐怖是在那臉譜下,還並排著六顆栩栩如生的頭顱。分明就是此前和劉宏交手的降術師無疑!


    “汪?”


    “對,還記得當年那個漏網之魚嗎?”怪人提醒道。


    “難道……”阮大鵬忽然想起了什麽關鍵之處,但卻始終不敢確認。


    “我就是那個孩子。”怪人桀桀而笑。


    “不!你不是人,你不是人。”阮大鵬說罷便像一條可憐的狗般企圖向外爬去,卻發現被黑暗籠罩的四周根本找不到出路。


    “你認為,還有路可逃?”怪人從腹中發出了一聲毛骨悚然的笑意,猶如九幽地府的絕響。無窮的佛樂自他身後的佛像口中吟唱,少了一份雍容莊重,倒多了一份詭異陰森,尖聲尖氣,不堪入耳:“如是等輩,當墜入無間地獄,千萬億劫,以此聯綿,求出無期。”


    “你到底要幹嘛!”阮大鵬捂著耳朵,如蝦米般蜷曲的地下滾來滾去,看樣子似乎被這古怪的音樂折磨得不淺。


    “審判。”


    “神經病呀你。”阮大鵬咆哮。


    “我的審判,來自夜叉的神諭!”怪人抬起臉,望著星空,背後的那道藍色的光弧靜靜的迷失在了夜幕。未幾,他摘下麵具,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二十來歲的少年麵頰,清秀脫俗,隻是在那兩頰上卻滿是怪異的刺青紋身。但見那少年一手按住阮大鵬的頭,一手放在胸前,竟是古老的密宗洗禮動作。


    緊接著,鋼叉揮動,仿若壓路機般絞起了一灘碎肉……暴雨洗刷著拖遝的腳步,仿若從未來過。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大爺的,操家夥布陣!(1)


    c市市場花園的豪華住宅樓裏,幾名經驗豐富的法醫正蹲著身子,或用皮尺,或用石膏,丈量和提取著作案現場每一處細微的痕跡。客廳的正中央,一個雙眼圓睜的人擺著個斜十字的姿勢,被一杆巨大的鋼叉釘在那裏,口齒皆張,下巴上滿是風幹的血痂。他的表情很痛苦,顯然,在死前,一定受到了某種非同尋常的肉體折磨。


    鏡頭轉下,受害者的整個肚皮已經被由內向外的掀了開來,青紫色的腸子拖了一地,內髒和肌膚上全是硬幣大小的空洞,就像是被某種大批量群居的未知的昆蟲覓食群體過一樣。


    “特派員閣下,死者姓宇文,係本市的領導機關。因為案情的性質極其惡劣,所以雖然死者已經死去一天了,但我們卻沒有敢動過分毫,所以現在現場的一草一木,基本上還是和原先沒有多大差異的。”屍體邊,一個帶著遮擋鏡的法醫,黑著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用最標準的普通話一一陳述道。


    “嗯,非常感謝。”劉宏摘下了那雙血淋淋的醫用矽膠手套,丟到了垃圾桶裏,然後皺著眉揮了揮手:“可以了,把屍體收殮吧!”


    “好!”法醫聽了這句話當是如蒙大赦,說來也是,幾個人守著一具屍體過了一天一夜,因為天氣的因素,裸露在外的器官已經散發出明顯的腥臭味了,怕是開始腐爛了。當下,幾個人就上前用力的卸下了鋼叉,用裹屍袋裝了,堪堪的捂著鼻子拖走。


    “查出些什麽了嗎?”倪俊生叼著煙,走到劉宏身邊抽著嘴道,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將他此刻隱藏著的焦慮展露無疑。


    “鋼叉的刺傷在兩肋,但不是致命傷,我想這隻是凶手用以固定住受害者的一個便利的手法。”


    “哦?”


    “真正的死因是降頭術。”說到這,劉宏眉毛挑了挑,目光抖動:


    “我想,凶手一定是先用鋼叉將受害者釘住,然後對他下了蠱毒,蠱蟲經過喉管,消化道,最後蔓延到了胃部,在那裏生根發芽,一下子爆發了開來。緊接著繁衍出的大批蠱蟲就這樣從裏麵一口口的慢慢吞吃起受害者的肉身,直到血流不止而死。”


    “這——凶手也太狠了吧?”倪俊生嘴上的煙滑落了下來,目瞪口呆,倒吸著冷氣。猛然,他麵容一變:“降頭術,難道你是說……”


    “是啊,這兩起案子,可以並成一組了。”劉宏冷笑一聲。


    “等等,你能確定是同一個人做的嗎?亦或者,這之間隻是個巧合?”倪俊生發問。


    “哼,能在一天之內殺掉三個帶有保鏢的高官,而且還是用的降術,除了他又有誰?”劉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還有這個!”說完,劉宏將原本貼在鋼叉上的一張黃色絹布遞給了倪俊生:“上麵列出的罪行,我想應該是真的。很有趣啊,凶手看來把自己當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審判者!”


    “那畫在這半邊牆壁上的妖怪圖案您知道是要向我們傳達什麽信息嗎?”倪俊生手一指,屍體的背後,果然畫著一個利齒獠牙,紅發藍麵的怪異人像,這人像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腰上懸掛著一排血淋淋的頭顱,看起來讓人汗毛倒豎。


    “這不是妖怪,是密宗的一尊佛像:夜叉明王!原來他信仰的是這個。”劉宏眯著眼,視線在圖案上停留了片刻,又轉了回來。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倪俊生也沒在意,他更關注的是後麵的案情以及如何才能抓住這個可恨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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