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婦人笑盈盈的接過紙袋,“哎呀公子真是好心腸,還給咱們寫春聯。”


    “姨娘過讚了,我寫的這幅對聯,是積福聯,請各位等回去張貼時再打開,不然會壞了福氣。”


    幾人連忙笑著點頭答應,這時候決明正好奉來了茶水,是新斟上好的春南錦。四人一麵品茶一麵連聲讚歎,又跟許淮聞相互敘嘮寒暄了一會兒,這才請辭離開。


    期間決明並未給雪清婉奉茶,她一直待在角落的座上,眸光暗含凜冽,望著許淮聞他們相互攀談的樣子,一言不發。


    待幾人終於走後,她才上前一步,煙眉蹙成兩團,牽著許淮聞的袖子問道,“淮聞,你寫的那對聯……究竟是何意?”


    許淮聞收起了臉上和煦親切的笑意,轉而覆上一層寒涼薄冰,牽過雪清婉的手看向她,“走,跟我去看看他們送的好東西。”


    她還未開口便被許淮聞牽到了茶室,隻見他俯下身子掀開放雞蛋的籃子上的布。


    她原以為裏麵裝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但那嫩膚色的橢圓球——確實是一顆顆雞蛋啊。


    微微抬眸,表示有些不解。


    許淮聞看著擺放整齊的雞蛋冷笑一聲,從決明手裏接過他的佩劍,一手將雪清婉護在身後,一手執劍從雞蛋筐裏將一枚雞蛋挑到空中。


    劍前劃,銀光閃。


    雪清婉本還擔心雞蛋濺出來的芯兒會把茶室染髒,卻不料雞蛋殼破碎的瞬間——


    三道黑芒兀地迸發而出!是三枚飛鏢!


    驚愕萬分之下,隻聽三聲——


    砰!咣!颯!


    一枚將梅花幾上的茶壺擊成碎片。


    一枚插入左牆上山鳥鳴池圖畫上,留下一個深坑。


    最後一枚則掃過許淮聞的翠青衣袂落在地上,被劃破的衣袂周圍漸漸變黑,布塊溶解,絲縷脫落。


    長劍在衣袂上又是一劃,那部分被飛鏢劃過的黑黢布塊便落於地麵,漸漸稀釋成一團看不清原狀的黑色結塊。


    被許淮聞護在身後的雪清婉從那黑色結塊上收回目光,眉梢緊蹙地看著那一筐外表圓潤的雞蛋,眼上落了一重寒霜,手指緊緊捏著許淮聞的袖子。


    “這飛鏢上竟還沾了碎骨散,還真是夠毒。”


    望著地上那黑色凝團,許淮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回手收起長劍。


    幸好他未曾穿雪清婉贈的那件衣裳,否則要心疼死了。


    “他們……為什麽要害你?你明明幫了他們那麽多啊。”


    雪清婉聲音有些顫抖地上前一步,微微閃爍的眸光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若他們真是我救濟的人,自然不會恩將仇報。區區平民百姓,又怎會使出這樣陰險的招式加害於我?”


    他揮袖示意決明將這筐雞蛋提走,回目望向雪清婉,嚴冷而認真。


    “還記得那場月夜暗殺,還有四盤山上的秋蚊之毒麽?”


    心猛地一寒,想起那夜水光月色中戴著麵具攻擊他們那葉小船的黑衣人,以及中秋蚊之毒後病倒在床時他的痛苦神色。


    “伽藍國的人又動手了?”


    許淮聞沉歎一聲,聲色凝重,“前些日子我收到義王許聽白與荒蠻寒野有通信的消息,決明派去暗中調查的人不慎被發現,被盡數滅口了。我原本想著打草驚了蛇暫時按兵不動,沒想到他先出手了。”


    “看來你的行蹤舉止盡數掌握在許聽白手裏。”


    她踱起步子,望向梅花幾上茶壺的碎片,擔憂地望向他。


    “你是怎麽察覺出來那幾個百姓有問題的?”


    “看他們眼生,貿然上門,雞蛋的重量。”


    他簡略地說了幾點,她微微思忖後會了意。


    許淮聞救濟幫助過的人不在少數,不可能每個人都記下來,而這四人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前來拜訪。但既然四人說他們定居在箬南城,那為何早不來,偏偏趁著年節時來?豈不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況且設若他們真是誠心來祝年的,那一提雞蛋的重量,她試了試很難提得動,那婦人卻輕輕鬆鬆便拎了起來,這根本不是尋常婦人能做到的,足見其不可能是普通百姓,甚至可能是男扮女裝。


    哪有那麽重的雞蛋,除非裏麵是石頭。


    她這一下子便徹底想通了,走到許淮聞眼前,抬眸看向他,“所以你給他們準備了那樣一副對聯?決明給他們的那壺茶水是換過的?”


    麵前男子伸指輕掠過她額角一縷細發,淡淡的笑裏攢著淡淡的寒,“是,春南錦,決明換成了百草枯。”


    她目露恍然,“難怪決明未曾給我奉茶。”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幸好許淮聞跟決明反應快,要不然她跟許淮聞都將變成飛鏢的毒下亡魂。


    許淮聞邁步走到那兩個布包袱麵前,手中銀劍輕輕挑開那包袱,裏麵擺放著上好的手工綢錦織布,不過當銀劍觸碰到那布時,劍尖開始發黑變色。


    “把汞珠縫製到錦綢裏,手段真高明啊。”


    睨過那抹黑,劍體一收,不久,劍尖的黑色轉而消逝。


    注視著那劍尖的變化,又聽他言“汞珠”,雪清婉眉眼一皺,拂袖輕捂過鼻子,走到他身側。


    “許聽白這次下手這麽狠,是想致你於死地的。事情未成,他不會善罷甘休。”


    “嗬”,許淮聞回眸望向她,高渺深邃的眸光中帶著一抹她從未見過的淩威與嚴冰。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箬南某幽黑巷角。


    地上堆放著幾件粗布平民的衣裳,還有一束黑色的長假發,陰暗的餘光下照射出通體黑衣的三男一女。


    “哼,我還當是多難應付的人,這麽輕易就蒙混過去了,這個安淮聞真是空有其表。”


    女子斜倚在牆上,妖嬈的身姿分外誘人,輕輕撫過自己塗了紅蔻指甲,冷嘲地將那裝著對聯的紙袋丟到一旁。


    由於他們幾人受雇而來,並不知道許淮聞的真實身份,隻知道他是“安淮聞”。


    “義王殿下讓咱們辦的人,還是不容小覷。”其中一個男人冷漠地撿起那紙袋子。


    另一個男人手裏拿了壺酥桃釀——從瓊華苑裏順出來的,飲了一口抹抹嘴道,“有什麽不容小覷的,估計現在已經死在我的毒鏢下了。”


    倚牆的女子側過臉瞅了瞅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挑挑眉,“喂,話嘮袁,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從出了瓊華苑就沒說過話?”


    話嘮袁卻好像沒聽到似的,怔怔地背對著她站在那裏。


    拿酥桃釀的男人不耐煩的上前掀過話嘮袁的肩膀,“瑩姐跟你說話呢!沒長耳朵?”


    但當他用手扯著話嘮袁轉過身時,忽然怔住了。


    隻見話嘮袁麵目僵硬,痛苦地捂住胸口,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老袁,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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