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願叨擾看門的護衛,許淮聞便攬著雪清婉使輕功躍身翻了個苑牆進了瓊華苑,沿著幽幽蒼樹植木繞過翆麟殿,朝華宸苑走去。


    久過子時臨近醜時的時刻,瓊華苑中很靜謐,元夕未滅的各形小燈藏匿在矮叢間,照亮了一段段幽暗的小路,穿過月洞門,他們終於回到了華宸苑裏。


    苑內無人,阿玲白緒他們早在旁屋睡了下來。許淮聞將雪清婉送回屋中,端來盆清水,坐在絨毯上,瞧著雪清婉對鏡去簪解發,拭臉卸妝,深覺平日瞧見那些女兒家梳妝打扮後的胭脂美貌,背後真是耗了不少辛苦的。


    雪清婉將一綹盤繞的頭發從金釵上卷著繞下來,瞅了眼鏡子倒映在她身後的許淮聞,頗感疲倦地歎了口氣,“原想著元宵節出去散心討樂的,沒想到經曆這麽一大圈周折,清婉覺得自己明日能睡到午時。”


    那人輕輕笑笑,“今夜好好歇歇,明日我叫阿玲不要吵醒你。”


    摘下最後一枚釵子,拭了臉後,雪清婉坐到床榻邊,許淮聞在絨毯上與她大眼瞪小眼。


    卸了妝容的雪清婉,與上了妝的她有一種毫不相同的韻味。上妝的時候,眉是遠山黛川,唇是映齒朱砂,頰是彤雲出岫,鬢是繾綣海浪,清媚驚豔,舉世無雙。


    而無妝的此刻,在窗下琉璃盞的青黃光暈下,長長的黑發如一池懸瀑,隨意地披在肩上,映襯著那天資姣好、白裏透亮、又帶著幾許倦態的麵容,眉睫清澈幹淨,唇色淺粉,恰如初夏時節剛浮出水麵的蓮荷,盈盈娉婷。


    空氣裏還飄蕩著若有若無的香味,不知是源自她浣發的皂角,還是枕下的艾葉?


    嗯,他不想走了。


    索性手肘撐在案上支著下巴,眉目慵懶地盯著她。


    盯——


    她也盯著正盯著她的他,手指停留在衣襟的綢帶上,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她蹙蹙眉,“淮聞,夜深了,你也累了,該回屋睡覺了。”


    許淮聞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抻了個懶腰,換了隻手撐下巴。


    “清婉,我確實累了,不想走了。今晚,讓我就在你這兒歇息吧。”


    雪清婉怔了怔,注視著他認真的眼神。


    不想走了……


    恍然間想起來,方才在瓊華苑大門口,許淮聞垂身貼著她的耳說的話——


    她是他的。


    這預示著什麽?預示著她的茶杯她的屋子她的床榻還有……她的身子,都是他的?


    她想起來坊間前些日子采花大盜夜闖女子閨房的齷齪傳聞。


    望著那人——慵懶的眼神中帶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誘惑,半個身子側倚在桌案旁,水色長袍褶卷拖遝在地麵,支撐著下頦的袖子垂落在桌上,露出那白皙又關節分明的手腕,薄唇瑩瑩透亮……


    這一刻,他像極了采花大盜——長得極好看的那種誘惑型采花大盜。


    一陣夜風穿窗掃過,吹得她打了個寒顫,打完寒顫,隻覺心裏煞涼煞涼的。


    朝床榻後麵挪了挪,雙手護胸,眨眨眼睛,流轉的眸光中帶著些楚楚可憐地瞧著那采花大盜。


    “淮聞,你我還未行婚嫁之禮,現在就……那什麽,於禮不合,清婉不接受。”


    接吻就吻吧,摁在牆上也罷了,這床笫之歡,她可萬萬不能容忍!


    所以,她這話剛說出去,便開始在心裏盤計起來。


    莫秋能不能打過許淮聞呢?應該可以吧莫秋那麽厲害,再加一個決明能不能打過呢?好像有點難度,那她可以大喊一聲把白緒金野阿玲嗷過來,五打二——勝算還是有的吧?


    “嗯?”


    雪清婉正咬牙琢磨著,許淮聞忽然“嗯?”了一聲。


    她抬起頭,便見這采花大盜悠悠笑了,恰如雲雀銜枝掠山而過,笑得那般醇雅惑人。


    便又朝後縮了縮挪了挪。


    墨黑幽深又略帶柔情的眸光朝她掃來。


    “清婉,怕什麽?”


    怕名節不保啊還能怕什麽!


    她尷尬地笑笑,“清婉沒有怕,清婉隻是覺得……這樣不好。”


    許淮聞的眸光如兩枚吸力強大的磁石,絲毫不離開她半寸,麵上仍款款笑著。


    “為何不好?”


    她強忍著不去注視那奪人心魄的眸光,垂眸道,“祖製規矩,道法人倫,所以不好。”


    說著,身子又朝裏挪了挪。


    許淮聞嗬地一笑,打趣兒地望著床上挪啊挪的那人兒。


    “清婉再朝後挪,腦袋就要撞到牆了。”


    感覺到身後硬邦邦冰涼涼的牆,雪清婉發現沒處可挪了,便兩手一伸,拽起被子掩到身上。


    許淮聞無奈地笑著,輕輕歎了口氣兒,心想他有這麽可怕麽?左不過就是吻了吻她並宣示了所有權而已,怎的這姑娘像瞧見采花大盜似的?


    他收回支在下巴上的手,拂袖站起身來坐到了雪清婉的床邊,雪清婉見狀將被子朝上拎了拎,緊盯著他的動作時刻準備喚莫秋。


    而許淮聞並未有什麽出格的動作,隻是坐在床邊兒,望了望旋窗外清透皎白的圓月。


    “之前我也在你這屋子裏,守你守過兩夜,怎今日這般怕?”


    兩夜……


    雪清婉斂眸想了想,許淮聞說的這兩夜,一次是蘇墨來的那夜,她哭得稀裏嘩啦在他懷裏睡著了;一次是被他從南獄救回來的那夜,他也一直在她身邊守著。


    是於她而言很珍貴重視的兩夜。


    她看向仰頭望月的那人,“那兩次,清婉自是感激涕零感動萬分感天念地,但今日,這,這這性質不同。”


    那人忽地收回目光,望向她,目光像一潭溫柔的水,飄著淺粉的花瓣。


    “性質有何不同?我又不睡在清婉的床上。”


    正拎著被子緊密防範的雪清婉一愣,手一鬆,望著他。


    “那你睡哪兒?”


    他指指旁邊的小床,“側榻啊,清婉莫非想讓我與你共睡一榻?”


    說著,柔和似水的眸子裏,還沾了點戲謔。


    “哦——”雪清婉捏著被子的手一鬆,長籲了口氣。


    那兒還有個側榻呢。


    “既然淮聞累了不想走,那便在側榻安歇吧。”


    說罷,她躺下身來,將被子一掀,把頭埋在了被子裏。


    綿柔細軟的被子裏,她輕輕呼吸著,臉頰紅紅一片。


    ------題外話------


    我來晚了對8起!卑微道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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