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那麽年輕的師父竟然能做出寺廟的擺設。”


    杜集通坐在辦公室裏,向周易亭誇到。周易亭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裏起了別的主意。


    工作室這一周繼續維持了前幾周不斷擴招帶新人加入的工作。為了保證員工的質量,周易亭特意打了電話想請邱常回來。


    “邱姐,你就回來幫幫我們唄,”電話接通的時候,周易亭又成了那個愛撒嬌的小姑娘,“我也是第一次這樣大規模的招人,什麽經驗都沒有,你回來了,就算不親自上場,在旁邊給我壯壯膽多好呢?”


    “有什麽可怕的?”邱常正在聶榮所在市裏的一個私立文物修複站晃悠。這是聶榮推薦她來的。不過在邱常挑剔的眼光裏,這間又小又破,看起來沒有任何人文氣息的地方一點也不像修複站,倒像個批量生產次品的地方,“我當初招你的時候可沒害怕過你。”


    “不是嘛,我就是說呀,”周易亭看了一眼身邊的穀疆,“你看,邱姐,穀疆這樣優秀的小孩子你都能找出來,我可沒你這眼光。”


    “聽著怎麽那麽像是挖苦我呢?”穀疆送送肩膀。不過笑容還是綻放在了他的臉上。這番奉承真是相當受用。


    “看情況吧,如果你那邊實在是忙不過來,我就過去一趟。但如果你隻是害怕,”邱常將腳邊不知道什麽尖利的東西一下子踢開,隨後轉身走出了這個殘破的修複站(其實可以說是一間小院),她覺得聶榮騙了自己,“那就別指望我幫你了。”


    周易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過了一會兒才起身對杜集通說:“所以你去了市郊的寺廟,還去了兩遍?”


    杜集通還在開心地回憶,冷不丁聽見周易亭這樣問話,怕是自己玩心太重惹她不高興了,連忙搖頭:“就是看那邊比較清涼安靜,然後,怎麽說,親近自然吧...”


    “哎,我也想去,”周易亭又一次趴回桌子上,“可是我要處理招聘的工作,招不到人,咱們這個工作室就怎麽也發達不起來,連開個文物展都要請誌願者,你說呢?”


    杜集通收起笑容,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其實他想說,按著喬灣之前的風格,不與別的公司合作,光自己悶頭苦幹,總不如人家同類型的工作室來得好。但杜集通不敢說,畢竟喬灣已經不在了,周易亭也沒有與自己相同的想法。


    “杜集通?”


    “哎?”


    “你去把那位能工巧匠請過來吧。”


    杜集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哪位能工巧匠?”


    周易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那位,寺裏那位。”


    工作室裏的人都停下手,穀疆笑出了聲:“學姐,你想把我們這改成什麽主角團嗎?什麽工作的都有啊?”


    周易亭陪著穀疆笑,心裏卻不十分舒服。在杜集通陪著章媛媛遊玩的時候,周易亭卻碰上了一件難纏的事。這件事至今還被她藏在心裏,誰也沒告訴。


    投簡曆的人不算太多,周易亭感到心痛的同時,也可以更仔細地閱讀這些相對來說還很稚嫩的手筆。穀疆就坐在她的旁邊,和她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今年的畢業生。在那件事情以前,周易亭以為穀疆是想和自己打好關係,為了他今後的職場生活,可是現在她卻不這麽認為了。


    事情發生在杜集通和章媛媛第二次去寺廟遊玩的時候,周易亭像往常一樣在下午兩點準時從工作室的休息間出來上班。最近肖懿對自己也嚴格了不少,總是寄來一堆資料讓自己認真學習。周易亭心裏不情願也沒辦法,畢竟是老師的老師,尊重還是要給的。她正思考下午緊湊的時間該如何分配,拐著彎進了工作室的大廳,突然看見穀疆帶著一位中年女人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待。


    周易亭以為穀疆又給自己挑出了什麽事情,連忙趕過去。那女人站起身,態度還算可以。周易亭鬆了口氣,先和她握了握手,互相介紹一下。


    “我叫葉晗,是穀疆的媽媽。”


    周易亭驚訝地看著她。她一開始以為葉晗來的原因是探個班,順便來看看他工作的環境怎樣,就伸手請葉晗進休息室。休息室在喬灣原來的工作間前麵,由於幾個月前的意外,這裏每天都由工作室裏的人輪番打掃,保持清潔。


    葉晗跟著周易亭進了休息室,卻停在門前,微微皺起了眉毛。周易亭轉頭的一瞬間,她恢複了笑容:“你是這個工作室的負責人嗎?”


    “隻是暫時的,”周易亭還是決定謙虛一點,“負責人出去有事了。”


    “邱姐介紹我來,可我到現在都還沒見到她人呢。”穀疆向他媽媽解釋道。


    “真不容易哪,”葉晗摸了摸休息室的皮質靠椅,並沒有坐下,“這麽年輕。”


    “也不是很忙,”周易亭感到了一絲異樣。她似乎不大想在這裏休息,“工作室裏的人都幫我分擔了很多。”


    “那,你現在是管理整個工作室的重要事項嗎?”


    周易亭現在開始確信這對母子並不是來這裏觀光的。她走到葉晗身邊,替她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咱們去會議室談吧。”


    “好呀,”葉晗這時才會心一笑,“走吧。”


    在進會議室之前,周易亭深深地看了穀疆一眼。他仍舊擺著一副有些讓人討厭的認真麵孔,與周易亭對視時也沒有任何的別扭。但周易亭卻有了一股不適的感覺。與邱常的感覺相似,周易亭也覺得自己被騙了。


    雙方入座後,葉晗率先開口:“這個工作室辦了有多少年了?”


    “才幾年而已,”周易亭什麽都沒準備,就像是小時候上課被喊起來一樣,有些慌亂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的手抵在膝蓋頭上,時不時互相磕碰,“不算太久,現在還缺著人呢。”


    葉晗思忖了片刻,才說:“聽穀疆說,你們工作室的老師在幾個月前去世了?”


    好脾氣的周易亭聽了這話,臉色稍稍有些陰沉。她為葉晗接了一杯溫水,才繼續說:“對,是我們工作室資格很老的一位,修複文物的時間也很長了。”


    “這樣啊,”葉晗的聲音變小了許多,“所以你們現在既卻缺人手,也沒有什麽領頭的指導...”


    周易亭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隱隱有些害怕。


    “那麽,如果現在有公司願意收購工作室,你會答應嗎?”


    會議室方桌旁的打印紙滑落在地,周易亭彎腰去撿,臉上仍舊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打印紙上印著這兩天朝工作室投遞簡曆的人的基本信息,都是周易亭花了好幾天整理出來的。


    “這不是我不我的問題,還得等邱常老師——”


    “我是問你的想法呀,”葉晗對這種情況很是遊刃有餘,她往會議室的椅子上一靠,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周易亭的回答。


    會議室的椅子背不像休息室那樣是皮質的,而是硬邦邦的木頭。靠久了非但不會舒服,反而硌得人腰酸背痛。連穀疆都忍不下去,直起身子稍稍活動一下。葉晗卻一直靠在椅背上,安安靜靜地等待。


    “如果是我的個人意見,”周易亭又重複了一遍,“那我會同意。”


    “同意嗎?”葉晗似乎很驚喜。


    “嗯。”周易亭點頭。


    葉晗來這裏的目的好像隻是為了聽周易亭說一句“同意”似的,等到了這聲答複,她又簡短地和周易亭談了幾句,就離開工作室了。從她的神情來看,她似乎相當滿足。


    “咳,”周易亭清了一下嗓子,隨後回到會議室,對著還在蹺二郎腿的穀疆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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