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屋的大門被完全打開,一個看起來上了年紀、背部長年彎曲而顯得有些佝僂的阿伯恭敬地立於門邊,躬身擺出“請”的姿勢。方才那聲“開門”的吩咐,應是出自他之口了。


    率先踏入審訊屋的,是一名介於青年與中年之間的男子,滿頭黑發用一支墨青色玉簪隨意挽起,額邊垂著幾縷散落的發絲,寬大的天青色衣袍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衣領敞開至心口以下,腰間以一條軟金絲編製的腰帶束起,同樣以軟金絲編製的蔽膝上繡著銀色流雲,衣領、袖口皆如是。乍看之下,仿佛將春雨後水霧迷蒙、陽光輕透的天幕披在了身上,行動間飄逸如煙。


    此人的身份,光離方才已然悄然說明,乃秦玖娘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名為盛廷,將夢隱和吳旭梅兩人送出城外的事,便由他全權監督。


    馨月落後盛廷半步,神色溫婉柔和,姿態端莊嫻雅,一如初見時所表現的那般親切。


    夢隱雙眸微動,這馨月姿態切換得可真夠純熟自然的。高調奢華,低調內斂,端看麵對的人是什麽樣的存在來決定。


    馨月的後方還跟著兩名中等身高、身形勻稱的黑衣蒙麵人,渾身上下隻露著一雙銳利的眼睛,不仔細觀察的話,就連性別都不易分辨。


    “哪一個?”


    盛廷眸光輕柔地掃過吳旭梅,而後落在夢隱身上,語氣清淡,不親不疏,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放鬆警惕。


    雖是疑問句,但卻明顯已經認定了他要確定的人就是夢隱。


    “靠牆盤坐的那名少女便是。”


    馨月臉上勾勒出輕淺的笑容,不卑不亢卻展露出良好的規矩。


    “大人、大人!是她,都是她的錯,與我無關,請大人網開一麵、求大人網開一麵啊!”


    吳旭梅像是想要抓住最後漂來的一根救命稻草,雙眸突然凝聚起些許光彩,快速跪起身來,並朝前挪了一步,指著夢隱急促地說道,模樣看起來有些神經質。


    盛廷和馨月兩人的對話無因無由,若非夢隱知道大概的內情,聽起來確實就像是在單純地分辨“酸棗糕”事件承擔主要責任的人是誰一般。


    可惜,吳旭梅到現在還沒能認識到,“酸棗糕”事件不過是一根導火索,隻怪她自己作死,非要卷進來。


    “噓……”


    盛廷的目光重新落向吳旭梅,保養得宜的修長食指輕壓唇上,帶著安撫之意,示意她冷靜、安靜。


    “要乖,沒事的,有我們看著呢。”


    盛廷語氣清淡依舊,卻表現得出奇的容忍和耐心,像哄小孩一樣輕聲說道。


    吳旭梅果然平靜了下來,因激動而有些扭曲的麵容也漸漸放鬆,閉上了幹燥的嘴唇,眸中逐漸凝聚起希冀的光芒,忙不迭地連連用力點頭。


    夢隱微垂的眼瞼掩去了眸中的輕嘲,盛廷所說的“看著”與吳旭梅理解的可不是同一個意思。他們確實會“看著”,隻不過是看著她送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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