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有個花廊,廊亭外種了不少花種。如今正是水楊花開的時候,粉紅色的花開的花團錦簇,格外美觀。


    不曾想,張氏才去了沒一會,便讓袁大娘喊楊清清幾個也都到花亭處。


    楊清清心中警惕,姐妹幾個一起到了亭子後,張氏忙站起互相介紹道:“這是你們叔祖母……”


    楊清清正想著,就不應該讓張氏來的,萬一是楊富貴在外麵的野女人呢?於是等張氏一介紹,她便被這個稱呼震的哽了一下。


    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隨著姐姐們喊了聲:“叔祖母!”


    薑氏聽了後,把事先準備的紅封塞進她們手裏,之後苦著臉對張氏道:“紅霞,小時候我還跟在你後頭叫你一聲姐,可如今你們這麽一喊我,我怎麽覺得自己怎麽已經是個老太婆了……”


    張氏聽了便哂笑,兩人便坐下後,與楊清清幾個回憶起往事。


    薑氏與張氏是舊識,這件事兒說來,怕是隻有兩個當事人知曉了。


    薑氏的娘家當年是張家村少有的外姓人之一,住在村外,也很被張姓人排斥。她比張氏小七歲,在張氏十三歲那年,兩人相識。


    那時候的張氏還總是被自家兄弟欺負,每天都要幹很多農活。割豬草,砍柴,洗衣服那些的,有時候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那年薑氏隻有四五歲,有一天正在院外玩耍,被村裏頭幾個調皮的孩子們搶走了手裏的食物,還被他們按在地上打。


    恰好張氏背著柴火從那經過,一番嗬斥後,嚇跑了那幾個混小子們。


    那日起,兩人便認識了!


    自那以後,薑氏每天都陪她去撿柴,割草,兩人待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有時候張氏柴火撿的少了,她便在自己家偷偷拿些給她,讓她好回去交差。


    張氏那時候瘦弱的可憐,吃不飽穿不暖,一入冬便病了。一連幾天不見紅霞姐姐,小小的薑氏很是擔心,便想去探個究竟。


    因為知道她在家裏過得不好,便問娘親要了幾個煮好的雞蛋,幾個玉米餅,悄悄的去找她。


    在村裏問了許久,好一番周折才找到張氏的家,薑氏小心翼翼的偷溜進張家的院子。


    照著張氏說過的,薑氏在一個又黑又暗的小房間找到了她。


    她摸了摸姐姐的鼻息,悄悄鬆了口氣,給喂了些水。


    等她有些意識了,薑氏又喂她吃下兩個雞蛋。聽到門外有動靜,薑氏忙把還熱乎的玉米餅,藏在了紅霞姐的懷裏!


    就在那個時候,張紅地一腳踹開了小門,他看到了薑氏,罵罵咧咧搶走了剩餘的三個雞蛋,還趕走了這個小姑娘。


    剩下的,薑氏便不知道了!


    這一切張氏都不知道,她醒來的時候看到了炕下頭的雞蛋殼,還有懷裏的幾個餅。心裏猜想,應該是她娘不忍心,暗中給的。她心裏還感動了許久!


    從那以後,兩人就再沒見過麵,張氏的病斷斷續續到了來年才好。


    她最初生病的原因便是,鎮上的一個舉人老爺,要納張氏做妾。張氏的爹娘答應了!


    張氏反抗不了,一心想死,便故意泡了冷水,把自己弄生病了


    病好之後,她以為娘妥協了,便去想去跟娘道歉。結果正好碰到楊家請的媒人!


    張氏偷聽了房裏的對話,便衝動的站出來答應了這樁婚事……


    納吉後,張氏就一直在家做活,在家裏的處境也好了一點點,不再進進出出的砍柴。對外便說她是在備嫁!


    薑氏那時候還小,時間久了便淡忘了這件事。隻在張氏出嫁時跟著湊了回熱鬧!


    她比丈夫楊瑞安大一歲,十五的時候說了親,可沒多久,爹娘竟在同一年病死了。


    身上有重孝,薑氏閉門在家守孝六年後,楊瑞安家竟讓媒婆上門談成親的事宜。


    原本以為他們家會嫌棄她,而推了這門親事呢,如此一來讓薑氏的心裏萬分的感動!


    薑氏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家裏就剩她一人,沒有男丁。家裏的房屋跟土地在媒婆上門之後,便被張家村強製收了回去。


    她寧願把這些這些東西一把火燒了,也不想留給張家村的人。


    薑氏托人去給楊瑞安稍口信兒,讓他帶了人來,把家中的東西全都搬走了。大到房頂的大梁,小到廚房的鍋碗瓢盆,更別說地裏頭的糧食了……


    之後那兒也沒法住人了,薑氏便借住在楊瑞安的一個姐姐家,等楊家選了個近的吉日,迎了新媳婦進門。


    成親的時候是正月裏,婆婆身體不好,本來應該是她這個兒媳婦照顧的,可薑氏姑姐多,基本輪不上她!


    楊瑞安家裏條件也不好,她嫁過來時搬了整個家過來,婆婆很是慚愧,就總也不舍得讓她做事。


    薑氏在家閑的發慌,就東家西家的串門子,沒多久便在周圍混熟了。


    前段日子丈夫去了楊家作坊,第二個月便結了一兩紋銀,全家人都萬分的高興。薑氏也有自己的算計,便開始打聽起楊家家裏的媳婦子們。


    等打聽到分了家的楊老三跟他媳婦兒,薑氏才想起記憶深處,那個張家的姐姐!


    兩人敘著舊,張氏到了這時才知道,當年救了她的竟然是這個小妹妹,而不是親娘。她瞬間便釋然了,再也不惦念他們半分。


    兩人說到動情處皆是淚流,可楊清清聽著聽著,猛然想起那天那個男子問她的話:“三妞,你是不不記得我了!”


    當時她隻當是想攀關係的,現在想想,可不就是她自己忘了麽。


    正月二十六的時候,她曾隨爹爹去吃席,隱約聽著大伯們說那是一個族叔的家裏。


    楊清清隻當新郎是一個表叔呢,這會才知道,隻怕是她聽岔了,是叔祖,而不是族叔!


    那天的楊瑞安身著大紅喜服,跟在作坊裏看到的完全不像一個人。再加上當初也隻是匆匆一撇,也不能怪楊清清認不出來!


    聽著兩人相互說著這些年彼此的遭遇,楊清清跟著聽了張氏不少的舊年事,除了更厭惡楊蘭花外,很是心疼張氏。


    自從搬進新家後,與張氏交好的幾人因為離得遠,便很少來往了。


    秦森他媳婦要去擺攤賣野物,不得閑,翠兒算是半個大夫,也沒空。大柱媳婦更不用說了,又要下地幹活,還要伺候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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