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永立刻擺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趙刺史擔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丞相頷首,輕輕點頭說道:“不錯。李州牧始終密切關注著趙刺史,若趙刺史離開刺史府,很難瞞過他的耳目。


    若讓他發現太子黨餘孽躲在明輝縣中,以他的狠辣程度,左右無法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將明輝縣一縣之地盡數覆滅。”


    “什麽?”侯永眼睛微微瞪大了些許,難以置信的說道:“覆滅一縣?這……不可能吧?若他真如此做了,縱使有了滅殺太子黨餘孽之功,恐怕……”


    “非也。”丞相搖頭:“我朝規矩,功是功,過是過,功不抵過,過亦不掩功,是兩碼事。


    若他斬殺先天餘孽,李氏很可能獲得君爵乃至侯爵,縱使無法世襲,李氏也將一躍成為了貴胄世家。而覆滅一縣的罪過,以他宗師身份,恐怕最多隻是被削官,免去州牧之職。”


    侯永有些大惑不解:“免去州牧之職,這代價太大了吧?完全是得不償失啊!州牧州牧,代天牧守一州之地,數萬萬子民,領軍政大權,堪稱是封疆大吏。


    雖州牧的秩俸被削為了真二千石,比九卿及諸高階將軍的中二千石為低,權柄卻隻大不小,尤其亂世將啟,掌握實權的封疆大吏,某種程度上更優於朝堂大臣及公侯勳爵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重點在於掌握實權二字。”丞相解釋道:“鏡州牧的權柄,實際上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民政方麵有刺史製衡,軍事方麵,他雖能掌握鏡州州兵,但鏡州真正的軍事巨頭卻是征南將軍許旁,又有你侯氏世代領鎮西將軍一職,有三十萬五安軍坐鎮,同樣也讓他處處受限,為你們所掣肘。


    是以他堂堂州牧,名義上的封疆大吏,卻僅僅隻能作為鏡州名義上的三巨頭勢力之一,這還是排除了刺史府與五安軍的結果。


    天下十九州,共計十九位州牧,他算不上最窩囊,卻也是最窩囊的之一,若想舉事,沒有半分成功的可能。故而他李氏隻有一個選擇,與我們朝堂站在同一戰線。


    以此為大前提,他想要掌握更強的主動權,為李氏謀劃,便必須獲得封爵以在地位上與我等持平,在此基礎上能保留鏡州牧之位自然最好不過,若不能也同樣可以舍棄。”


    侯永沉吟片刻,輕聲說道:“聽岑公的意思,鏡州此刻,尚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不能說完全掌控,”丞相搖頭說:


    “但,身為鎮西將軍的你,很明顯已經做出了選擇,許旁或許有意無意的在暗地裏向州牧靠攏,但大體而言,整個征南軍,包括其最核心精銳的雄威軍在內,依舊受朝堂掌控,兼之刺史對禦史台,對今上還算忠心……


    在朝廷徹底失勢,或李州牧正式決定反叛朝廷之前,朝廷對鏡州的掌控力至少達到九成以上。縱使他反叛,也掀不起風浪。”


    侯永輕聲說道:“倘若天下烽煙四起呢?”


    “那便是大洗牌之時了。”丞相淡淡的說道:“無數老牌勢力隕落,也有無數新興家族雄起。


    若能度過去,我朝生命便將得到延續,若熬不過,便是改朝換代。而我們沒得選,隻能站在朝廷這邊。


    同樣,不論哪種結果,這天下也都將大變模樣,四千年下來的矛盾被釋放出去,勝利者的生命力,至少得以再延續數代。


    同時,州牧這等畸形的,極端龐大的敵方勢力,也一定會被徹底根除。弱幹強枝的形勢,以後恐怕都不會再出現了。”


    丞相緩緩站了起來,輕聲說道:“若亂世起,我朝堂諸臣多數便將抱作一團,派係之分也將暫時消失。我會向你證明,你選擇站在我這邊,沒有錯。


    同樣,朝堂諸公也明白,我之一係力量最強,且是今上親自站在幕後,一旦亂世起,必會占據主導地位,是以這段時間他們都不會太過得罪我等。


    他們之所以仍舊互相攻訐,也隻是想在亂世來臨前占據更多機會,以便有更大的把握熬過亂世罷了。是以那些紛爭,你盡量別參與,不值當,別做意氣之爭。


    中將軍修國公那邊,如果有可能,能和解便和解吧。當然,若他咄咄逼人的話,你也不必客氣就是。”


    頓了頓,丞相又說:“有事,可通過杳兒找我,或派出法力分身去岑府亦可。”


    “岑公留步。”侯永見他要走,忽的喊住他,問道:“以岑公之見,亂世何時會來?”


    “無法說,尚需一個契機。”他淡淡的說道:“短則五年十載,長則在百年內。


    另外給你個忠告,在保住鎮西將軍一職的前提下,盡量提高你在軍方的影響力。若能實際上統領鎮西軍就再好不過了。


    亂世之時,拚的就是實力與兵馬罷了。我等皆是宗師之境,彼此沒有質的差距,是以兵權越甚,話語權就越強。”


    “小子明白了,多謝岑公教誨。”侯永抱拳。


    丞相輕輕嗯一聲,身形便緩緩消散。


    侯永輕呼口氣,緩緩坐了下來。


    丞相此來,明麵上是提供情報並對他略加指導,暗地裏卻不乏試探之意,想要對侯永有個相對明確的了解,以後才好“合作”及“利用”。


    故而侯永思慮一瞬,便打算將自己包裝為“懂點人情世故卻經驗不足的小夥子”,這也最符合邏輯,他如今的年紀,就該是這麽個人設。


    不是愣頭青,闖禍的幾率便不大,可以放心合作。經驗不足,意味著容易掌控,能讓對方降低戒備心,侯永才有更多可操作性空間。


    “局勢……”侯永又緩緩坐下,一雙眸子微微震顫,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他手一揮,紙筆出現於案幾之上,緩緩寫下幾個字。


    鏡州、太子黨、州牧、刺史、陣器、乾元玉碟、鑒天玄鏡、侯族、京畿、亂世、軍權。


    爾後,他輕輕吹幹紙上的墨,微微一笑,抬手將之焚燒幹淨,爾後緩緩別過頭,瞧向後院方向,輕聲說道:


    “岑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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