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跑進了大廳,也不找桌坐下,而是直接跑到大廳中央,拱了拱手,朗聲道:“諸位兄台,有道是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弟一時淪落江湖,若諸位方便,還望接濟一番。”


    一口江南口音清晰可辨,卻聽不出女聲,顯然專門控製過自己的音線。


    許是這個登場方式太過囂張,嘈雜的酒樓居然都安靜了片刻。


    “媽的,誰是你兄台?還不快滾!”一名半醉的酒客,反應了過來,頓時露出不耐之色。


    “哼,堂堂《論語》也輪得到你來曲解,快走快走,當真是有辱斯文。”一名顯然沒有一絲文心的書生,皺起眉頭,瞅了瞅身邊的女伴,這才搖著折扇冷笑道。


    “小叫花子,外麵丐幫到似在招人,快快去報名,如果他們肯賞臉要你的話,倒也衣食無憂。勤快點,混個兩年也能轉正成個一袋弟子。”負刀的江湖人拈須笑道。


    雖然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主洪七公更是昔日五絕宗師高手之一,但其實真正進入丐幫的門檻並不低。


    窮文富武,武道其實還是有錢人才能練得,尋常小叫花子身體素質往往虛弱的很,去報名十有八九會被刷掉。


    況且,小乞丐跟丐幫弟子也不是一回事。


    若是拿個小乞丐開開玩笑,丐幫也不至於放在心上。


    當然,若有七袋八袋的大佬乞丐在場,一般江湖中人自然也不會來胡亂開開玩笑。


    那負刀的江湖人似乎在這個小圈子裏頗有名望,頓時好幾桌客人都捧場的笑了起來。一時間,酒樓又鬧騰了起來,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酒樓掌櫃輕輕皺了皺眉頭,猶豫了片刻,又搖了搖頭,臉色猛然沉了下來。


    酒樓還是要有點逼格的,又不是大街上玩胸口碎大石的,隻需要考慮人氣。


    弄個說書先生,或者琴師拉拉琴也罷了,來個小乞丐逗樂,像什麽樣子?


    “哪來的小乞丐!還不快快出去。”看到掌櫃神色不悅,幾個有眼力勁的店夥連忙手持粗粗的擀麵杖,圍了過來。


    說起來,店夥心裏也是懵逼的。


    小乞丐見的多了,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跟一隻小老鼠一樣怯怯的來要點吃食。就算膽子極大的,也偷偷摸摸抓個饅頭就跑的。


    但跑來拱拱手,居然還能之乎者也的扯上一堆的,還真的見所未見。


    現在的小乞丐都這麽有素質了麽?


    也不對啊,真要是個識字的讀書人,如今年景雖然不算太好,但四處通商還是缺人的。


    隨便找個商鋪,當個學徒,記記賬肯定也餓不著。


    跑來認兄台,找接濟算哪門子事?


    “切,不給就算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稀罕麽?”黃蓉撇了撇嘴,似乎也不以為意。


    “謔,還起勁了?你是自己出去,還是要我們哥幾個把你請出去?”跑堂的店小二也趕了過來,隨口咋呼道。


    “本大爺,當然是自己走出去咯。”黃蓉四下張望了下,搖了搖小腦袋,便往外走去。


    她也是少年心性,這幾日無聊的很慢,便計劃四處搗搗亂,解解悶。


    倒是也沒真打算混吃混喝。


    如今胡亂扯了幾句,黃蓉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便也沒啥興趣留下了。


    “且慢!”便在這時,大廳角落上,一名濃眉大眼的青年從桌邊站了起來,卻向黃蓉揮了揮手。


    青年身體壯實,虎背熊腰,麵目間滿是正氣,身上卻披一件黑貂大衣,頗為華麗。


    結合門口栓著的汗血寶馬,陸明用小腦也想得到,這便是射雕原著的主角郭靖了。


    “都靈氣複蘇了,這二位,還能這麽遭遇到?”陸明似笑非笑,輕輕呼了口氣,也走了過去。


    郭靖可說是貫通“射雕三部曲”中的關鍵人物,甚至可以說是靈魂人物。


    原本的劇情裏,他用一生來徹底實現了“為國為民“這一“俠之大者“的目標,他巨大的人格力量也感染了他身邊的人,無形中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天下為懷,蒼生為念是俠的最高理想,在民族衝突極其尖銳時,郭靖固守襄陽,知其不可而為之,直至襄陽城破,舉家殉城而死,道德上近乎於完人。


    奉天行道,善德仁勇,守德仗義,禮智忠信,不過如此。


    “怎麽了?大爺是想賞我點吃食麽?”黃蓉當然沒有陸明這麽多的感觸,眼眸閃動間,瞟了瞟郭靖的黑貂大衣,嘴角卻掛起一絲揶揄的笑意。


    “小兄弟,我媽是浙江臨安人,我師父都是嘉興人,你口音很像他們的,我有點想他們了,我們聊聊天吧,這頓飯我請了。”郭靖談吐卻頗為質樸,一五一十將想法說了出來。


    “那多謝大爺了,我一個人悶得無聊,正想找伴兒聊聊。”黃蓉顯然也沒見過這麽耿直的對話,不由微微怔了怔。


    提到媽媽,黃蓉念及亡母,神色不由又有些黯然。


    她輕呼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走到郭靖身邊,坐了下來。


    “這桌還算空,能不能我也坐下聊聊?”陸明趁郭靖尚未坐下,快走了幾步,已來到二人麵前。


    “啊?甚好甚好,歡迎歡迎。”郭靖顯然頗為好客,見到陸明不請自來,微微一呆,臉上便又布滿笑容。


    “哼,怎麽又來了個打秋風的?”黃蓉想到亡母,心情自然有些不好,看了陸明一眼,微微撇了撇小嘴。


    陸明自然不會在意離家出走的不良少女的看法,閉起眼睛養起神來,倒似乎的默認了。


    “……”黃蓉離家也沒多久,自然沒見過臉皮比她還厚的,怔了怔,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幾位要加點什麽?”這時,店小二也慢慢湊了過來。


    既然郭靖說了請客,那黃蓉自然是酒樓的客人,按做生意的慣例倒是不便把人往外趕了。


    黃蓉看了看郭靖,冷笑道:“這位大爺可是讓我隨便點麽?”


    “當然,當然。”郭靖想了想,生怕黃蓉不知道如何點菜,便又轉頭向店小二喊:“給這兩位朋友,都各切一斤牛肉,再弄兩斤麵餅來,大家先填點肚子。”


    “哎,別忙吃肉,咱們先吃果子。喂,夥計,先來四幹果、四鮮果、兩鹹酸、四蜜餞。”黃蓉看了看郭靖麵前的堆成山的牛肉和麵餅,也呆了呆,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慌亂。


    開玩笑,這種東西全吃下去,還隻是填點肚子?


    這也太硬核了吧,誰吃得下啊!


    店小二聞言,狐疑的看了一眼黃蓉,冷笑道:“你大老爺要些什麽果子蜜餞?”


    “這種窮地方小酒店,好東西諒你們也弄不出來,就這樣吧,幹果四樣是荔枝、桂圓、蒸棗、銀杏。鮮果你揀時新的。鹹酸要砌香櫻桃和薑絲梅兒,蜜餞麽?就是玫瑰金橘、香藥葡萄、糖霜桃條、梨肉好郎君。”黃蓉對店小二鄙視的眼光視若未見,一樣樣菜名如流水一樣報了出來。


    “你……呃,先生還要點啥?”店小二臉色又變了變,認真看了看黃蓉,下意識的換了稱呼。


    這麽專業的吃法,哪怕尋常寒門書生,怕是都沒聽過。若說一個乞丐懂這些,店小二自然是不信的。


    就算真是乞丐,八成也是丐幫的弟子。


    雖然都是乞丐,但兩者顯然是不一樣的。


    丐幫的高手混點吃喝,能叫乞討麽?那叫遊戲風塵!


    店小二深知禍從口出,倒是不敢多逼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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