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以來,李正寶屢立戰功,在朔方軍中,應有很高的威望。


    然而,他並沒有因此而高估自己。


    他深知,要在梁師都的地盤生擒梁師都,光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


    缺乏獨吞功勞的實力,再三思量之下,他還是決定去找辛獠兒、馮端幫忙。


    辛獠兒、馮端同樣是梁國大將,正是因為兩人的勸說,李正寶才生出了反意,決心要投靠大唐。


    如今事情迫在眉睫,他自然在第一時間想到這兩人。


    李正寶是個辦事十分穩重的人,自從發現梁師都對自己起了疑心後,便深居簡出,說話做事也格外低調。


    共事多年,他十分了解這位大梁皇帝,知道對方一旦起疑,就會派人秘密跟蹤自己。


    有鑒於此,他沒有喬裝打扮,也沒有偷偷溜出府邸,而是以商議軍務的名義,把要找的兩人,請進了自己家。


    三人關著門,在書房內秘密商談了一陣,最終決定出去後就聯絡舊部,於兩天後的子時動手。


    計劃或許並不完美,成功的可能性也不算高,但為了今後的榮華富貴,三人還是決定拚一把。


    計議已定,辛獠兒、馮端各自返回家中,暗中聯絡舊部。


    待到入夜之前,兩人已經把人手,湊了個七七八八。


    忙碌了一整天,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辛獠兒,免不了感覺到困倦,喝了兩口小酒,強大的疲憊感再度襲來,連洗漱都沒來得及,便睡了過去。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剛睡下沒多久,就做了一個夢。


    夢中,李正寶、馮端兩人麵帶喜色,來到自己的府邸。


    李正寶高興的說:“好消息啊。”


    辛獠兒一聽,忙催促道:“什麽消息,趕緊說來聽聽!”


    李正寶道:“今日我回軍中召集舊部,與心腹秘密商議反梁之事,沒想到眾人早就對梁師都心生怨念,十人之中竟有九人願意隨跟我一起行動。如今我已集結了五千兵丁。”


    馮端接著道:“某家的情況,和李將軍類似,隻是某屬下心腹數量略少,隻找了2千餘人!”


    辛獠兒一聽,一拍大腿道:“夠了夠了,加上我手下的千餘人,我們便有8千多人馬。


    隻要能夠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在梁師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攻入皇宮,絕對能夠將之生擒!”


    “沒錯,一定能夠將之生擒!”三人皆是大喜,立即收攏部隊,收拾兵器,披掛綽槍上馬,相約在宮門前集合,同時進兵。


    夜至二鼓,眾兵皆到,守門將士猝不及防,被三人破門而入,當是時,梁師都正在宮中設宴。


    辛獠兒提劍入內,指揮手下將士道:“休走了梁賊!”


    梁師都聽到動靜,欲要跑入密道,卻被他一把捉住衣領,生擒了過來。


    提著梁師都,辛獠兒忍不住大笑三聲,亢奮道:“梁師都,你也有今天!”


    笑著笑著,他便醒了。


    夢是好夢,辛獠兒這個夢,做的也是酣暢淋漓,但他深知自己有說夢話的習慣。


    正所謂隔牆有耳,如今朔方城中細作那麽多,哪怕是在自己家,也有可能會走漏消息。


    當即,他便以丟失一枚夜明珠為由,仔細盤問了自家的仆役,直到確定他們都沒聽到動靜,這才放心下來。


    辛獠兒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處理事情也很是果斷,然而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己家居然真的進了賊,而且那賊人剛好聽到了他說的夢話。


    “嘿嘿,本大爺原本是想偷點財物,以告慰我這空空如也的錢袋,卻沒想到能夠聽到這麽大的一個秘密!”小偷聽到這驚人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起了告密的心思。


    梁國的皇宮雖然寒酸,但也不是他一個小偷能夠混進去的。


    然而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為了能夠得到賞賜,這小偷居然想方設法找到了宮中大總管的侄子,把消息傳遞到了梁師都的耳中。


    梁師都聞言,當即將之抓入宮中盤問。


    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那小賊為了避免遭到毒打,又為了能夠得到豐厚賞賜,不敢有絲毫隱瞞,把自己所聽到的內容,一五一十的講述了出來。


    當夜子時。


    月黑風高,朔方城中縈繞著一種叫人揪心的死寂,如同一座空城一般,黑洞洞的遠方依稀傳來星星點點的燈火扇動,卻又轉瞬即逝,重歸黑暗。


    驀地,突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切的馬蹄聲來,匆匆的馬蹄踏過青石街道,如同踏在了人們的心上,發出令人緊張的聲音,驚醒了無數沉眠著的人們。


    一部分機警的百姓,趕緊從床上起身,小心翼翼的來到窗前,悄悄的推開一道縫隙,朝外麵偷眼朝外看過。


    但見在火把的映照下,一隊隊騎兵猶如一道道洪流一般,從街道上麵掠過。隻有馬蹄聲起,馬蹄聲落,刀劍與甲葉乒乓作響,卻無一絲人語。


    朔方城,李正寶府前。


    兩隊全副武裝的人馬,相對而立,明晃晃的鎧甲,閃著寒芒的槍頭,讓人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汝等何人,可知此處是誰人府邸?”李正寶的親衛隊長,提起長槍,指著來人大聲喝問。


    “我乃是陛下親衛,奉聖旨捉拿反賊李正寶,爾等還不速速退下!”一頂盔摜甲的小將軍率眾而出,疾言厲色道。


    “聖旨何在?”這人能夠成為李正寶的親衛隊長,絕對屬於李正寶心腹中的心腹,對於自家主公造反一事,最是清楚不過。然而麵對質疑、麵對敵方的大軍,他卻一退不退。


    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給主公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你是想看聖旨,還是想拖延時間?


    我不妨告訴你,來李府之前,陛下早就派人去了辛府和馮府。如今辛獠兒和馮端,已經被擒,各自招供。


    我勸你不要再負隅頑抗,若是放下手中的兵器,放棄抵抗,說不定陛下還會網開一麵,隻拿賊首,饒汝等一命。”小將軍瞥了親衛隊長一眼,冷冷道。


    小將軍這話其實半真半假,梁師都確實派人去了辛獠兒和馮端的家中,不過有沒有捉到人還不好說。


    他之所以會這麽講,是得了皇帝的命令,想要用這種方式詐一詐李正寶。


    如果對方心態平穩,沒有異常舉動,那他就按兵不動,等待皇帝的下一步命令。


    若是對方動手反抗,那便是做賊心虛,直接殺過去便是。


    親衛隊長雖然忠心,但在玩心機方麵,終究還是差了一籌,聽對方說起了主公的同謀,臉色立即一變,不但沒退,反而向對方發起了進攻。


    “殺!”親衛隊長的一聲高喝,如同一記驚雷,炸響在了死一般靜謐的朔方城中。


    繼而喊殺聲起,馬蹄聲起,刀劍相拚聲起,火焰燎燒著,發出嗶啵的聲音也一並響了起來。


    寂靜的朔方城中,頃刻間便如在油鍋中塞下了冷水一樣的炸開了鍋,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武器相拚的聲音不停響起。


    李正寶三人計劃在明日子時動手,卻不料走漏了消息,梁師都提前一日出兵,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原本計劃擒住梁師都,而後投降大唐的三人,在這次廝殺中,隻活了一個。


    辛獠兒、馮端被殺,隻有李正寶一人,因為自己的親衛隊長,給他爭取了足夠的時間,才僥幸逃了出來。


    ……


    ……


    大唐傷兵營終於迎來了第一批傷兵,然而這些人身上穿的,居然都不是大唐的軍服。


    仔細問過後才知道,這些人不是大唐麾下的兵丁,而是李正寶的下屬。


    “沒想到此次出征,第一批被我救治的傷兵,居然是朔方的士卒!”


    許澤軒雖然感覺有些意外,不過該救治的人,他還是要救治的。


    他雖然不通兵事,卻也知道千金買馬骨的道理。


    朔方有大將來降,對大唐來說絕對是好事。


    隻有善待這些投降者,讓受傷的兵丁們好好活下去,之後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兵丁投降大唐,接下來的這場戰役才能打得更加順利、輕鬆。


    “第一小隊,速速去把軍中大夫叫來。”


    “第二第三第四小隊,你們負責安置傷員,重傷的住一營,輕傷的住一營,等下大夫來了,讓他們先處理傷勢重的那部分人。”


    “第五小隊,你們去速速去準備藥材,另外還有針線、趕緊的紗布、熱水、酒精,一樣都不能少!”


    一連串的命令,從許澤軒口中發出,五十個輔兵,被他分為五個小隊,各自行動開來。


    經過這些天的訓練,輔兵們的作戰能力或許不強,但是在執行力方麵,卻是能夠比得上大唐任何一個精銳部隊。


    許澤軒一聲令下,這些人便井然有序的忙碌開來,找大夫的找大夫,安置傷員的安置傷員,準備藥材的準備藥材,就連他本人也不例外。


    “許縣男,許縣男!”正當許澤軒開始忙碌之時,營外匆匆進來一個人。


    到了朔方東城之後,他除了搞衛生工作,建設附和衛生標準的戰地醫院之外,接觸的人並不過,不過對進來的這個人,卻相當熟悉,因為這個士兵正是薛萬鈞的親兵隊長——薛九。


    早在長安城開軍事會議時,他就跟對方有過照麵。


    “薛隊長,找我何事?”能讓薛九出麵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許澤軒自然不敢怠慢。


    “給人治病,許縣男快快隨我走一遭!”薛九說話相當的幹脆利索。


    “可是受的外傷嗎?”許澤軒隻會處理外傷,對於其餘傷勢一概不懂,當然要問清楚,再跟對方走。


    “那是自然,否則也不會找許縣男幫忙!”回答問題的功夫,薛九已經幫許澤軒拿好了醫藥箱,並走了出去。


    人命關天,許澤軒也不敢怠慢,趕緊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薛隊長,不知此次受傷的是何人?”為了節約時間,許澤軒在路上,就開始詢問病人的情況。


    “是李正寶的親兵的隊長,此人全身上下,共中了十六刀。若非其久經戰陣,中刀時刻意避開了要害,怕是早死了。”親兵隊長,本就是李正寶的心腹,這次他又拚著性命,為李正寶爭取了大量的逃跑時間。


    於情於理,李正寶都不能放棄他。


    故而,在進入朔方東城後,李正寶第一時間找到了柴紹,希望柴紹能夠尋找一位名醫,救自己下屬的性命。


    李正寶的要求合情合理,柴紹自然不會拒絕,當時薛萬鈞也在場,於是柴紹和薛萬鈞便各自派下屬去尋找名醫。


    柴紹在邊關駐守多日,對於朔方城中的醫者,多有了解。


    他的親兵們,第一時間去尋的,就是朔方東城附近,最有名的醫者。


    薛萬鈞帶領軍隊到朔方東城,也已經一月有餘,對於城中的情況,不說了若指掌,卻也早就了解了個大概。


    城裏的大夫什麽水平,附近的大夫中,有沒有能人,他心中早已有數。


    李正寶的秦兵隊長,身中十餘刀,薛萬鈞知道柴紹請的那位醫者,多半治不好此人,心中正躊躇間,卻見自己的親兵隊長薛九,朝自己使了個眼色。


    薛九,是薛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隨薛萬鈞,和薛萬徹之間的關係也不差。


    這些日子以來,薛萬徹有事沒事就往傷兵營跑,跟輔兵們說說話,從醫者口中了解一些有關於許澤軒的事跡。


    因為特地做過調查,薛萬徹這才知道,許澤軒在治療外傷方麵,同樣有很高的造詣。


    根據傷兵營中的醫者所說,許澤軒傳授給了他們,一種十分新奇的全新治療手段——縫合傷口。


    經過數個月以來的觀察,醫者們發現,用針線縫合過的傷口,愈合速度會更快,而用酒精清理過的傷口,發生化膿現象的幾率,比起從前隻塗抹金瘡藥,要低的多。


    許澤軒區區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哪裏會有這麽多的本事,哪裏能夠創出醫者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全新治療手段。


    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那就是這本事,是他師父傳授的。


    許澤軒師父出品,必屬精品。


    這早就成了許多人的共識,既然許澤軒學會了這門本事,找他來給人處理外傷,自然是不會錯的。


    如果連他都處理不了,那整個大唐,大概也就沒人能救得了李正寶的這位親兵隊長了。


    出於這樣的考慮,薛萬鈞才讓薛就,把許澤軒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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